你管这叫4399?[无限](329)
少年记不清这是他短暂人生中的第几场雨。自从冰屋建成,他便将一切封存。他将自己的情感、自己的记忆、自己的生命都寄存在这冰冷而纯白的雪里,不再铭记,不再跋涉。
颠倒黑白、断章取义,污蔑、谩骂、诅咒、讥笑,他沉默着迎接它们,向它们敞开自己的伤疤、自己的骨血。
恶意如铺天盖地的蝗虫将他淹没,它们的每一口啃噬、每一道撕裂,他流下的每一滴鲜血、每一颗泪滴都被沉默的冰屋忠实地记录下来。
冰墙不是防御,冰墙是传诵,当一切崩塌,它们将会随融化的血河一起游走,直至这可憎世界的尽头。
每一片雪花背后,都有他的碎片。
而此刻,血雨仍未停歇,冰墙依旧牢固。
曝露在血雨中的玩家们并不感到难忍的湿冷,恰恰相反,这雨是温热的,就像是刚从血管中喷出不久一样,带着一种凄惨的温暖。
大雨变成小雨时,少年的声音重现:“你说得对。”
双脚踏过血河,溅起颗颗血珠,脚步轻盈。
血雨没有侵染分毫,少年站在雨中,仍旧纯白。
不再有雪雾为他遮掩,他的命运亦不再与雪花相连。
他清清白白地站着。
他张开双手,抬头仰视被冰墙遮盖的天穹。那里已经被冰雪覆盖太久了。
他凝聚眸光,刺眼的阳光穿透裂缝落在他的脸上,明亮的眼中星辰灿烂。
“这不该是我的结局。”
血雨停歇,原本无序流淌的血河不再叮咚作响,转而流向同一个方向。
血珠相互碰撞,带来哗啦的流水声,渐渐凝集,向心旋转。
冰墙消融的那一刻,鲜红不再,唯有少年兀自矗立,傲然如松。
少年闭上双眼,呼吸着冰淇淋世界里终日甜腻的空气,苍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满怀活力的畅快神色。
下一秒,他对上了一只阴凉的独眼。
“躲开!”少年应声侧倒,工兵铲无声自动,化作寒芒与少年擦肩而过,精准刺在独眼正中。
噗嗤一声,蓝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工兵铲自行拔出,刺得更深。
哀嚎声好似有人正在把一个沃尔玛购物袋狠狠团成团,声带挤压摩擦的哗啦声夹杂着粗粝的气泡音交织在一起,庞大体型伴生的大嗓门把这份煎熬传递得很远,使路上的冰淇淋们纷纷驻足。
冰淇淋世界里的街道都是相似的,唯一与上个任务不同的便是这里怪物的体型。
他们几乎和楼房一样高。
这也意味着它们的力量远比玩家们先前接触过的怪物强大。
同样的,也更加大胆。
被工兵铲扎中眼睛的黄色独眼怪物一边嚎叫一边迈着足有一辆车大小的脚丫渐渐跑远,这杀鸡儆猴的表演却并没有使其余怪物退却哪怕一步。
玩家们各自操起武器,将少年护在中间。
如果说任务一中的怪物是披着一层8+卡通游戏壳子的话,那么任务二中的怪物形象就是把上个任务里的怪物通通打包丢进核污水里腌上三年五载,不仅体积庞大,还个个掉san,让人怀疑自己是来到了某个末日片的拍摄现场。
腥臭的风扑到脸上,仿佛被粘稠的口水糊了一头,浑身都被熏了一遭,皮肤也变得黏黏糊糊的。对于洁癖患者来说,这种精神攻击的杀伤力比物理攻击更加恐怖。
温星火按捺住动手砍人的欲望,嫌恶地瞪了离他最近的那只鮟鱇鱼和水滴鱼杂交之后被烧红了的铁板烙得两面金黄的抽象怪物一眼,默默从背包里掏出上次没用完的空气净化道具,往变异海产的方向着重多喷了两下。
这举动显然是激怒了这怪物,它不安地甩动头顶和头骨大小完全不符的小灯笼,哪怕是白天也能其中一闪一闪的光亮。
它突然开始大幅摇摆自己柔软的脊椎,几乎将整条鱼折成了九十度角,它借着摆动的惯性,向上腾空一段,如同一颗被打飞的冰球般直冲玩家们而来。
脱离了陆地的肥胖身躯在空中恢复了水中的灵活,它倒转身子,长满细密倒刺的扁平尾鳍像巨大的铲车车斗刺向玩家。
耳侧传来围观路人此起彼伏的惊呼,飞起的怪鱼成了攻击的信号,从冰墙破碎的愣神中醒来的怪物们跟随着尾鳍的节奏,纷纷亮出自己的武器。
那是利爪、尖牙、排刺、毒液,那也是污蔑、中伤、讥讽、诅咒。
每一次网络暴力都有其定式,不论对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大多数的乌合之众都会遵循着自然形成的法则参与其中的一环或多环。正是不同的恶意催生了不同的怪物,它们各有所长,有着不同的体态和武器,人数和攻击性的多寡决定了怪物的体积和威力。自然形成的怪物往往无法达到太大的体型,因为它们缺乏足够坚实的主心骨,是散兵游勇式的自发行为,很难形成拥有强大凝聚力的队伍。
而人为引导的则不同。
它们足够强大,也足够蛮横。它们拥有道义礼法的支撑,总是先声夺人,将乾坤黑白颠倒。不论对方作何反应,强占了制高点的它们都能将其彻底吞噬,甚至刮去骨头上最后一点血肉,吮走骨髓,践踏灵魂。
哪怕对于玩家,打败它们也不是件易事。
时间总是会在危机关头放缓流逝的脚步,它使得秦光霁能够看清面前每一道攻击的轨迹,计算出它们下落的位置、灌注的力道。
也正是这个时刻里,在玩家的防御与反击次序亮相时,无人注意到在包围圈的中央,两个相似的少年身影悄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