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明(28)
不过经纪公司嘛,总归是要看中对方的一些潜质,才会想要签约。他们公司大,艺人多,鱼塘大了,总有能出头的。
林立轻咳一声,“你刚从国外回来,不了解我们这里的玩法,现在各大热门乐团成员都已经饱和,外面这条赛道竞争激烈,靠自己很难出头的,还是需要一个平台。你可以……”
“不用了。”苏宜打断了对方的滔滔不绝,显然,这位叫林立的男人只是在广撒网而已,毫无诚意。
她本就不是圆滑的人,所以拒绝得十分干脆,让林立有些措手不及。
对方脸色有些僵,“哦?能问问是出于什么原因吗?没准我能解释一下。”
“解释不了。”苏宜答得利落。
“你说都还没说,怎么就知道我解释不了?”林立眉头紧蹙,颇有一种你居然敢拒绝凌瑞的傲慢,“你是担心钱?还是商演等级?我能向你保证,你签约以后,参加的每场演出都比你之前的好得多。像小公司周年庆这种层次的商演,呵,我司就算是最低等级的艺人,也不会接。”
苏宜在社媒上发的视频,恰恰就是公司周年庆的商演个人cut。
面对林立的咄咄逼人和鄙夷,苏宜并不觉得生气,因为那些话并没有踩在她的命门上。
她说话的时候微笑着,直白得不近人情,“你长得倒胃口,所以我不想签,不如先去整个容?也许我还会考虑一下。”
“你说什么!”林立腾得站起,气得脸颊泛红。
苏宜将他的脸扫视一番,鄙夷地瘪了瘪嘴。
明明什么也没说,却好像骂得很脏。
她哼笑一声,别过头,径直离开咖啡店。
年轻的时候不懂圆滑,苏宜还没意识到,名利场上,宁可多一个虚假朋友,也不该不留一丝*情面。
—
回家的路上,苏峻突然打来电话,苏宜以为他又是来劝说自己转让股份。
昨天季谨川说让她做LP,这其实是很大的让步了,如果她顺着台阶应下来,父亲的燃眉之急可解,她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电话接通,传来的却是苏烟的声音——
“姐姐,我被柏安录取啦,明天下午六点在新苑摆席,你有空过来一起庆祝呀。你看,就算我没有16岁就上柯蒂斯,但我们还是站在同一高度了呢。”
那边似乎并不想听到她的回应,只是告诉她一声,说完就挂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的嘟嘟声,苏宜握紧手机,良久,低骂了一声草。
那天晚上,苏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那么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甚至能想象苏峻会说的话:烟烟小时候什么环境,你小时候什么环境,她在那么难的情况下都能拉好大提琴,还能进柏安。苏苏你呢?
—
苏宜本来没想去的,但她拦了车,还是报了新苑的地址。广播说今晚有雷雨,可现在一点风都没有。
冬天黑得早,园内已经亮起富有意境的灯光。
前方的玻璃房里传来大提琴声,苏宜走上前,透过落地窗往里瞧。
一楼大厅布置得相当漂亮,舞台上拉着一条横幅,庆祝苏烟被柏安录取,她的朋友们坐在台下,正聚精会神地听她拉琴。
苏峻和张欣坐在主桌,他们都喝了酒,脸颊泛红,看向苏烟的眼神慈爱、珍视、骄傲。
好幸福的一家人。
呵。
当年她进入柏安的时候,苏峻笑都没笑,只说:“嗯,没白送你出去学习。”
苏宜只喝了一袋牛奶,站在外面又冷又饿,玻璃屋内暖气洋溢,热闹翻天。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条流浪狗,只能通过透明玻璃偷窥别人的幸福。
一曲终了,掌声雷动。
苏烟像一个小公主被众星捧月,在欢呼声中走去场边切蛋糕。
苏宜的视线移过去,忽然与一道目光相撞。
室内人头攒动,他安静坐在一隅,手里把玩着一只打火机。原本只是随意一瞥,却在发现她之后没再挪开。
苏宜握紧拳头。
苏烟喜欢季谨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季谨川呢?
是了,别人眼里的苏烟是什么样的呢,温柔、优秀、懂事、体贴……
哪里像她,刻薄、尖锐、任性、霸道……
他来参加她的庆祝会本就无可非议。
苏宜转身离开,可惜天公不作美,大雨说下就下,肩膀很快被打湿。
冬日的雨又冷又湿,寒得刺骨,她着急离开这里,刚拿出手机准备叫车,脚下踩到一只树棍,瞬间滑倒在地。
这一摔拉扯到脚踝的旧伤,苏宜疼得龇牙。
大雨磅礴,她撑着地面试图坐起来,脚踝处再次传来锥心的疼。她快被气笑,甚至开始期待自己还能倒霉成什么样。
突然,视线里出现一双黑色皮鞋,黑伞隔绝了来势汹汹的大雨,砸在伞面上,响声清脆。
苏宜抬起头,见季谨川蹲下身来,与她平视,“还站得起来吗?”
他说话的语气甚是温柔,像个绅士,生怕惊扰了她。
苏宜没吭声,他将伞递给她,眼神示意她举着。
她现在站不起来,他总不能让她一直在地上坐着。
苏宜握住伞柄,大雨顺着伞骨滑下来,在他肩膀处晕染开。
季谨川弯腰将她抱起,夜风吹起她的发,顺滑的发丝擦过他的下巴,痒意绵绵。
苏宜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平地也能摔。”他稳稳抱住苏宜,将人放到屋檐下的长椅上。
风雨在呼啸,他手掌撑在侧边栏上,“鞋子脱了,我看看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