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想找姜烜探个口风,一问之下才知道姜烜也出了门。
姜烜倒是留了话,说自己去衙门打听一下宋四和常八的事,免得又有什么变故,到时候他们措手不及。
一个时辰后,慕容梵回来了。
一看他的模样,姜姒都有些不敢认。
他今日穿的是青衫,此时上面不仅有水渍,还有泥点子。袖子和裤脚都挽着,手里提溜着两条鲜活的鳜鱼。
老徐迎了上去,嗓门不小,“公子,您怎么亲自下河去捉鱼了!”
那两条鳜鱼被他接过,然后举得老高,目的就是想让姜姒看到。
“都怪我多嘴,我也就说了一句姑娘路上念叨着‘桃花流水鳜鱼肥’的话,您就不顾自己有伤在身,还下河去捉鱼。瞧这两条鳜鱼,可真够新鲜的!”
他分明是知道姜姒在看,故意又举高了些。
转头时看到窗户内的姜姒,装作惊讶的样子,然后堆起满脸的笑。“姑娘,您看这是公子特意给您捉来的鱼,我这就去给蒸了。这鳜鱼啊,还是清蒸最为鲜美。”
祝安也欢喜起来,道:“姑娘,您听到了吗?怪不得之前姑爷着急出门,原来是给您捉鱼去了。”
隔着不近的距离,姜姒看着院子里的那个人。她很难形容自己是什么心情,极尽的复杂,复杂到让人想哭。
慕容梵啊慕容梵,您为什么这样?
“姑娘,您怎么了?您哭了吗?”祝安看见她眼底的水色,惊讶地问。
她连忙垂眸,命祝安将窗户关上。
然后她用帕子按着眼睛,闷闷地道:“我没有哭,刚才开着窗,风吹了沙子进眼而已。”
祝安不疑有它,出去打了一盆水进来给她净脸。她洗了脸,又净了手,擦干之后愣愣地坐在镜前。
镜子照出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娇嫩而鲜艳,有着含苞待放的羞涩。一双美目中潋滟着水光,盈盈而含情,带着几分懵懂的春意。
这是她吗?
她凑近一些,想要看仔细一些。当她清楚看懂自己眼底包含的情愫时,她愣愣地摸上自己的脸。
“姑娘,您在看什么?”祝安纳闷相问。
“我在看我自己,我想看清楚我自己。”
这话好像很好懂,又好像有点深奥。
祝安似懂非懂,“那姑娘您还是别看了,否则奴婢怕您看久了,会被自己的美色所迷。”
姜姒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
快午膳时,姜烜赶了回来。
他一进门,就去找慕容梵。
慕容梵正在喂马,哪怕是喂马这样寻常的动作,他做来却是无比的悠闲从容。那举手投足间的矜贵,总在不经意间流露。
姜烜远远看着,心中有些惊疑。
他在京中见过的世家子弟也不少,比如贵为郡王的沈大人,但沈大人好似也没有这位莫兄弟给人的感觉更尊贵。
那银天马十分高傲,见有生人过来,昂着头喷气。
“莫兄弟,你这匹马可真是成了精了,我怎么觉得他好像看不起我的样子。”
“此马有灵性,他并不看不起你,而是在和你打招呼。”慕容梵解释道。
“真的吗?”姜烜惊奇起来,试探着摸了摸银天马的毛皮。这次银天马没有转开,也没有朝他甩尾巴。
慕容梵最后添了一把草料,这才看向他,“你打听到什么了?”
不过是很寻常的一句问话,他却是浑身一个激灵,一时间仿佛是平日里被自家祖父叫住问话一般,不由得恭恭敬敬。
“我刚去衙门打听了,宋四和常八都被收了监。听说此事还牵扯到了三元城的岳都尉,他也被下了牢。孙大人已经派快马送折子进京,想来不用多久就有结果。”
“官匪勾结之事古来都不鲜见,若需巨财以图大业,铤而走险也不足为奇。”
“那这么说来,他们两家真的…不应该如此啊,宋家的嫡女刚嫁给了二皇子,他们为何要如此?”姜烜喃喃问着,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几变。
或许正是因为有女嫁给了皇家,才有所谓的大业。
他脸白了白,“莫兄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在京中时竟然没有听到一点风声,而自己这个妹夫不仅是京外之人,且还是闲散人士,是如何知道这么多的?
“不论是在朝在野,多留心多打听再多细思,便能见一叶而知深秋。”
“受教了。”他赞同,又佩服。
只是这么一来,更添忧虑。
二皇子和宋家联合一起,想干什么大业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若是从前,他们姜家中立而无所谓,可如今他们明明白白得罪了宋常两家,万一对方成了事……
“不必担心,万法无边,自有因果,蚁穴可溃千里长堤,但湮于洪水。”
“你的意思是……”
姜烜不知为何,眼界豁然开朗。
仿佛朝堂与皇权这两道坚实的门,悄无声息地在他面前打开了一条缝隙。透过这条缝隙,他隐约看到了什么。
而这样的觉醒,并非来自家中的长辈,竟是自己的妹夫。他越看自己这个妹夫,越不像是一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