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姐,你看清楚了吗?”
“五妹妹这冠,确实是极好。”
“只是冠好吗?”姜姒还在笑,一脸的天真,“我还以为四姐姐会为我高兴,原来是我想多了。”
“我自是替五妹妹高兴的。”
姜姒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睨着她,“四姐姐是怎么为我高兴的?难不成是送过一份大礼给我?”
大礼二字,好比是虫子进了姜姽的耳朵里,挠得她瞳孔一缩。
“五妹妹这是怪我的礼太轻了?”
“怎会?”姜姒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如明镜一般。“四姐姐托人给我送的礼,我已经收到了。可惜了,四姐姐自小长大姜家,姜家没能教给四姐姐太多的心计手段,哪怕四姐姐自以为藏得深,我还是能一眼看穿。”
“五妹妹,二妹妹之前还托人给你送了礼,是什么东西?”姜嬗问这话时,也是笑着的,只是那笑半点也不到眼底。
“不是个东西。”姜姒意味深长地道,“难为四姐姐一片心意,只是心意用错了地方,反倒让送东西的白忙一场,出了力还没落下好。”
她指的是桂花之死。
原本她还不怎么确定,毕竟冬姨娘一个隔房的妾室,实在是没有必要冒那么大的险来得罪她,除非是受人指使,或是受人威胁。
刚刚那一诈,让她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姜姽道:“五妹妹这话说得糊涂,我听着也糊涂,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托人给你送过礼?”
“四姐姐,你就别装了,我知道是你送的。”
“五妹妹这话,越发让我糊涂。我是真没给私下给你送过什么礼,你莫不是弄错了?”
“四姐姐,不管你认不认,我知道是你送的就成。礼物太重,我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还回去才好呢。”
说完,她朝姜姽一笑。
这笑娇憨如旧,却透着森森的冷意。
姜姽还来不及反应和反驳,又听到姜姒说:“在姜家,你我是姐妹,我唤你一声四姐姐,我叫我五妹妹。但出了姜家的门,这些称呼便不能再用了。姜侧妃,你说是不是?”
姜侧妃三字,每一个字都是一根针,精准无比地扎在姜姽心上。
一个侧字,将正室与妾室区别开来。
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显摆自己的品阶,再也不能仗着自己的品阶压人一头,更可恨的是,从今往后她才是被压一头的那个。
身为侧妃,她在王府处处受制。面对福王妃,哪怕她有福王的宠爱和太后娘娘的靠山,依然被掣肘磋磨而有苦难言,讲出去都是福王妃为了她好。
时至今日,她才明白曾经她以为不堪忍受的嫡母打压,原来与真正的内宅手段相比是那么的不值得一提。姜家后院的一些龌龊,更是连别家的一分一毫都不及。正如姜姒所说,姜家比其他世家都要清静的内宅实在是没有教会她太多的心计手段,她的那些伎俩在福王妃面前不堪一击。
她突然很想逃,逃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这时余氏和顾氏来了。
顾氏看到装扮好的女儿,一时感慨万千,喜极而泣。
这次是真的!
她的玉哥儿,真的要嫁人了。
“五丫头这一身,真真是贵气逼人,又好看得紧。”余氏赞叹着,一脸的与有荣焉。
这门亲事曲折离奇满是戏剧性,那些羡慕的嫉妒的猜疑的,明里暗时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外面宾客如云高朋满座,府外更是围观者众人,一层叠着一层不肯离去。
接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以身骑赤红金马的慕容梵为首,后面跟着沈溯等一众世家公子,其阵势之壮观,人员规格之高,乃是雍京城多年来的头一份。
慕容梵亲自接亲,哪里有人敢拦门,为首的林杲连样子都不敢做,立马放人进府。
沈溯满面春风地拍了拍他的肩,道:“林流景,算你识相。”
他啐道:“没大没小。”
这般吐糟换来的是沈溯的变脸以及恶狠狠的警告,“你再敢在我面前充长辈,信不信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他自是不信的,挑衅道:“来啊,你若是敢打我,我就到处嚷嚷着侄子打表叔。”
沈溯气得磨得,挥了一下拳头,“我今天高兴,先放你一马。”
哪怕是咬牙切齿,也不影响沈溯的好心情。他今日实在是高兴,为慕容梵而高兴。他的小舅啊,终于也是有家的人了。
幼年时,他随母亲进宫,总能看到皇舅舅身边那个玉人般比自己大几岁的小舅,那时的他老觉得那个小舅不像个真人。他老得手痒,想上前去摸一摸,看看那个小舅到底是真人还是假人。
后来他渐渐长大,而小舅也在长大。他除了个子长高以外,对世间的新鲜认识也越来越多,渐渐对那个玉人一样没什么表情的小舅失去了兴趣。
再后来,他少年得意,打遍京中无敌手,便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偶然听说那假人一样的小舅天资纵横,那才是真正不入世的高手,心中那叫一个不服气。
于是他重新开始注意那个还是霜颜少语的小舅,欠欠地窥探着,时不时地招惹一下。见假人小舅没什么反应,他胆子越来越大。
当他为了挑衅假人小舅,而在芳业王府的墙根底下撒了一泡尿时,假人小舅终于出手了。也就是那一次,他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也对假人小舅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