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梵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里面的人呢,有没有受伤?”
林杲沉着脸,回道:“人已被救出,暂无性命之忧。”
她顺着林杲的目光看去,这才看到远处地上的人。
慕容梵静静地侧躺在地上,灰扑扑的衣服上处处都是被火燎过的痕迹,头发零乱不堪。他的身边不时有下人往来,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不知为何,姜姒突然湿了眼眶。
仿佛他不是人人景仰的芳业王,而是一个地道的卑微老人。无妻无子老无所依,孤零零的像一片枯落的树叶。
“五丫头,你怎么哭了?”谢氏赶到,一眼就看到姜姒在哭。
姜姒摇着头,哽咽着,“大伯母,那个老花匠好可怜,我们能不能把卖身契还给他,再给他一笔钱让他养老?”
方才有一刹那,她忽然想到昨晚慕容梵给自己忠告时,应该就是在和自己告别。毕竟以慕容梵的身份,一旦引人注意,多少会有暴露身份的可能,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必须及时抽身离去。
所以想通这一点后,她自然要助对方一臂之力。
谢氏自是依她,感慨着她的心善。
田嬷嬷很快将卖身契送来,她看着落款处的名字:吴明。
她拿着卖身契和银子,一步步朝慕容梵走去。当她走近时,慕容梵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老态的脸上满是炭灰。
“吴老伯,你受惊了,这是还给你的卖身契,还有给你的补偿。你出府后找个地方住下,好好地养身体。”
慕容梵接过东西,耷拉着眼皮道谢。
然后他挣扎着爬起来往外走,走得极慢,看上去似乎腿脚有些不便。
“若不然,让他养好了身体再走?”谢氏有些于心不忍。
姜姒不同意,道:“大伯娘,这场火来得蹊跷,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他帮我作过两回证,我怕是有人盯上他了,他离开侯府应该更安全些。”
谢氏心一紧,面色也跟着严肃起来。
她刚想和姜姒再说些什么,就看到姜姒朝慕容梵跑去。
“这孩子,还真是心善哪。”她看到姜姒跑到了慕容梵身边,毫不嫌弃地搀扶着对方,生怕有心之人乱想,赶紧用心善二字堵住有些人的嘴。
姜姒扶着慕容梵,慢慢往前走。
天空还飘着大火之后的灰烬,处处弥漫着火烧之后的焦糊味,他们渐渐远离,仿佛是劫后余生,也仿佛是浴火重生。
“方才为什么哭?”慕容梵问她。
“我也不知道。”她实话实说,“我刚才在想,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您就是吴明,我愿意…愿意给您养老送终。”
“……”
第35章
空气中飘浮的灰烬,一丝丝地粘在任何可以停下的地方。
人的发间,衣服上,甚至是脸上。
慕容梵老态的脸上布着皱纹,最是适合灰烬们停留,一路走来眉毛上、额头上、还有鼻梁上都有。
姜姒将帕子递给他,“您的脸脏了,等会您自己擦擦。”
他接过帕子,攥在手心。
这些年来,他曾多次隐于市井乡间,没有人注意他的到来,也没有人在意他的离开。他仿佛游离在尘世之外,来时无声无息,走时不染半点纷杂。而这一次不同,他似乎融入了凡俗之中,来时满心期待,去时留恋不舍。
“我有两件事要交待, 第一件事你应该已经猜到,这把火是我放的,但我不过是先发制人。第二件事,日后你若想做些什么,有人会帮你。”
姜姒诧异不已,下意识问道:“谁?”
“你到时便知。”
“哦。”
姜姒不再追问,这会儿的工夫,她已反应过来,也大约猜到慕容梵说的是什么人,必定是他埋在侯府的暗线。
她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如此对自己,无缘无故一无所图。哪怕是离开,都不忘暗中替她安排帮手。
“王爷,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慕容梵也无法回答。
世间或许有无缘无故的一时兴起,譬如他们最开始那样。但他知道所有无怨无悔的付出绝非突如其来,譬如他此时这般。
他垂着眸,帕子露出的一角刚好是小兔子的绣图。
“或许是因为我们有缘。”
这个回答,让姜姒会心一笑。
她就知道,他们有缘。
原来她之前说的没错,这个世间总会有人仅是因为有缘二字,或是因为一时的善心而出手相助。
她目送着慕容梵走远,等她转身往回走时,空气中的灰烬还在。漫天的灰烬随寒风飘浮游荡,或是归于尘土,或是落在什么地方,所到之处尽灰黑。
然而人心比这灰烬还在乌漆,不管不顾地想抹在别人的身上,越是想擦干净,反而越抹越黑。
不知何时赶来的华锦娘不无兴奋地嚷嚷着:“你们都看到了吧?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与一个男子挨得那么近,我就说她和那个老花匠有什么不清不楚的事!”
“啪!”
这次打她的不是姜姒,而是谢氏。
谢氏方才就提着心,防的就是有人趁机抹黑姜姒,一听到她这话,当下不仅动了手,还动了嘴。
“我家五丫头心思干净,心地纯良,岂容你诬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