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港岛有雪(20)

作者: 一个白羊 阅读记录

她没有说喜欢,也没有说不喜欢,踩着地上的瓜子,犹豫不决的脸庞映在蓝色木门上方的正方形小窗,窗子挡住了想从外面飞进来的苍蝇,也挡住了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望过来的一道可以穿过荡漾的河水穿过风穿过小巷却唯独穿不过那方窄窄的小窗的视线。

过了小桥,就是镇了。

河沟里飘出来鱼虾的酸臭味,挑着扁担的中年男人色眯眯地看着站在桥对面的女人,忘了看路,趔趄一下,差点摔跤了。

他身旁他老婆使劲拧了他的耳朵,“死鬼,看什么看,再看老娘给你眼珠子挖出来。”

“你个娘们,管天管地还管起老子了…… ”

他俩互骂着过了拱形小桥,之后几分钟,形形色色的人都经过了那里,这种画面重演了好几次。

那个穿着花裙子的女人轻轻咬着嘴唇,任由什么风吹动她脚踝的银色铃铛,任由什么人什么眼神把她看把她议论,她都不介意。

她眼里只有那扇望不进去的窄窗。

然后她隐忍地掐住一缕温热的风,一步一步走上小桥,冰冷的手心一点一点把风揉碎。裙摆往后吹,她往前走的步伐越来越缓慢。

独属小镇的气息太浓烈了,煎好的韭菜盒子可以和酸臭的鱼虾味道一起出现,不修边幅的农民也可以和走向国际的名模走着同一座栏杆残缺的小桥,特别不和谐,特别古怪,是的,她就是不该出现在这个接地气的小镇,她应该离开。

但她轻轻放走手里的风,抛下内心全部的不确定,毫不犹豫地朝有着一扇窄窗的蓝色木门走去了。

那里有什么值得她非要去的呢,可能是因为沈枣儿食杂店卖的烟,香港没有吧。

第10章 祥和酒店,205,我等你

沈郁澜脚底的瓜子已经踩烂了,还是没有给出谢香衣什么明确的回答。

谢香衣的眼泪不值钱地流,头发都粘住了,胡乱擦了泪,她语无伦次道:“不能哭,对不起,澜澜,你最讨厌谁在你面前哭哭啼啼了,我也不想,我知道我不该哭,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控制不住,我就是控制不住。”

沈郁澜不是铁石心肠,空手想去给她擦眼泪,手都伸出去了,反应过来这样做不太合适,又缩回来了,叹口气,她转身去后面货架拿起一包纸抽,正撕外包装,谢香衣抽泣着走过去,从身后把她紧紧抱住。

“你原谅我吧,好不好?”

沈郁澜胳膊肘往后顶,下意识想推开。

谢香衣脸侧过去,贴着她的背,“澜澜,别推开我,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沈郁澜拆纸抽的手不动了。

世事难料,造化弄人,曾经很想得到的人现在怎么就不想要了呢。

我真的喜欢过这个人吗?

沈郁澜不知道了。

她扶着沾满尘埃的货架,听着谢香衣隐隐的抽泣声,感受到后背渐渐被眼泪浸湿的白T恤,随心说:“你想抱着,那就抱着吧,反正我也没有对象,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被别人看见了,别人会怎么想我们。”

“我不在意。”

“我在意啊,可是姐姐,我在意啊。”

沈郁澜一把推开谢香衣,那些过往憋下去的泪水在这个瞬间一股脑全涌出来了,那场暴雨怎么那么难忘啊,时至今日想起来仍然会愤怒会悲伤,她顶着通红的眼眶说:“如果你有半分在意过我的想法,换位思考过我的感受,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

谢香衣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再上前了,“澜澜…… ”

沈郁澜缓了缓,赶走失态的情绪,淡淡道:“你走吧。”

“不,我不走。”谢香衣十分固执。

沈郁澜真的觉得没有再继续沟通的必要了,点头说:“行,你不走,那我走。”

谢香衣扯住她的衣角,央求地看着她。

沈郁澜想走,谢香衣不让她走,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在这里了。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了。

谢香衣慌乱地撒手,走到货架后面,担心别人看见她狼狈的眼泪。

沈郁澜心里一紧,一看是那天来买辣条的小孩,这才放心。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看见了也没关系。如果是大人,那就完蛋了。

沈郁澜松口气,问:“小帅哥,你要买啥?”

小孩把攥在手里的一百块钱递过去,“来包中华。”

沈郁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谁家的小孩啊,帮你家大人买烟啊。”

手指戳戳下巴,小孩说:“我爷叫王钢铁,我爸叫王铁钢。”

沈郁澜顺嘴接话,“那你叫啥?”

“我叫王小钢。”

“哈哈。”

沈郁澜笑笑,本想问问小孩——那为什么不叫王小铁呢。眼神一瞥,看见了货架没有挡住的谢香衣的半边身体,突然没了开玩笑的心情。

她伸长胳膊,从简陋的桌子搭成的收银台后面专门摆烟酒的架子上拿了两包烟,“硬的,还是软的?”

小孩眨巴着眼,显然是没听懂,“这咋跟糖一样啊,还分硬的软的啊。”

“嗯,外壳不一样,一个硬的,一个软的,要不然你捏捏。”

小孩摇摇头,纠结着不知该买哪盒好了。

沈郁澜感觉他纠结到天黑都纠结不出来了,“是你爷爷抽,还是你爸爸抽?”

小孩再次摇头。

“那是?”

小孩连撒谎都是有逻辑的,妈妈在外地打工,所以不能说买给妈妈,他搓搓小手,盯着那张百元大钞眼睛发亮了,“是我奶奶。”

呦,好潇洒的小老太太呀。

沈郁澜把那盒硬中华扔回去,再把软中华塞进小孩手里,“老人家抽点好烟吧。”

上一篇: 前程似锦 下一篇: 任你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