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存：一树桃花春带雨(129)
溥铦的脸上掠过一丝悲伤：“我知道。”
“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孩子可以不要，但她必须活下来！”
“手术以后可能不能再生了。”
“无所谓。”溥铦很快地说。
忆美看着溥铦，眼神里动了点感情：“好，现在就立刻手术。”
“在这儿？”溥铦难以置信地说。
“就是这儿。你让他们准备好拼接的桌子。你这里不会连几张桌子都没有吧？”
溥铦招齐大忠过去，把忆美说的话重复给他听。
很快，一切准备就绪。忆美把所有人都请出去了。太妃回自己的寝宫去了，太医们则在外
面候着。溥铦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临关门前，他问忆美：“能成功么？”
忆美一愣，随后脸上浮起一丝笑来。
“我，保证。”
“嘎”的一声，门关上了，里面的影子在门上晃来晃去。
溥铦拾阶而下，在最后一个台阶上坐下，样子失魂落魄的。齐大忠跪在地上说：“皇
上……”
溥铦看他一眼，没说话。
“皇后娘娘肯定能转危为安。”他说。
溥铦疲倦地向微笑，没讲话。
“您是没看到刚才。奴才去接杨大夫，好家伙，这个杨大夫走起路来——多神啊！”齐大忠
翘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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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孩子在两个小时后取了出来。那时候是黎明，太阳正从东边缓缓升起。忆美很疲惫地从里面走出来，宣告：“手术成功。”
文雪已经被医护人员搬到了原来睡的床上，腹部压着冰袋。屋子里光线很昏暗，她的脸色惨白，整个人处于毫无意识状态。溥铦站在床头，凝视着死里逃生的妻子，然后伸手把她汗湿了的鬓发捋到耳后去。
忆美看到这样的情状，很知趣地走了出去，顺便也把齐大忠叫了出去。
“你是这里的总管？”她压低声音问。
齐大忠点点头，又恍然纠正道：“我是大总管，不过是在皇上身边呆的多，娘娘宫里还另有一个。”
“那谁是管这里的？——把他叫过来。”
“刘疏宝。”齐大忠转脸小声招呼，把那个精头精脑的年轻太监叫了过来，然后介绍给忆
美：“就是他。”
忆美很不满地把来人上下打量了一番：“怎么也是男的？”
“我们是公公，”刘疏宝说：“已经不算什么男的了。”
“那也不行。有女的么？”她转过脸问齐大忠：“我听说这个地方也有管事姑姑。”
“有有。不过姑姑现在都在大内，您有什么事就先跟我说吧，也一样。”刘疏宝点头哈腰地说，看忆美还有犹豫，又指了指齐大忠：“齐总管也在这里，我们两个人听。”
“好吧，我不知道你们这里是怎么分配的，可是你们必须跟专门负责皇后护理的宫女讲明了，不能碰她的冰袋，她身上有伤口，帮她擦身或者搬动的时候，必须小心。”忆美蹙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两个人，还是感到不妥，叹口气说：“如果不是你们这里规矩多，我肯定是要留几个护士在这里的。”
“那是最好，那是最好。”齐大忠赶紧答应下来。
“那得跟谁去说？”忆美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直言不讳地说：“我看皇上在这颐和园做不了主。”
两个太监倒吸一口凉气，然后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
“昨天坐在这里的那个老太太呢？她是谁？”
“是，是太妃。”刘疏宝怯怯地说道。
“我看她好像很排斥我。”
“您眼睛真尖。”齐大忠佩服地说：“太妃是挺不喜欢西医的，去年祥贵人不就是死在西医
手上么？”
忆美目光锐利地看他一眼，“这是两回事。以偏盖全，我想太妃不至于那么糊涂吧。”
“那不会那不会，您是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医术有目共睹。”刘疏宝巴结地笑了笑。
可杨忆美听的时候却面无表情。
“那……”齐大忠皱眉想了一会儿：“那，皇后肚子里的小……”
“嘘！”忆美严肃地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动作之突然让齐大忠吓了一跳，把已经到嘴边的话硬给咽了回去。
忆美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到离房间远的地方，招手让他们过去。
“你们，把小孩儿悄悄带走。”
“格格……死啦？”齐大忠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忆美闭上眼，表情沉痛地点点头。
齐大忠深吸一口气，不说话了。看得出他的伤心是真心的。倒是刘疏宝提出了异议：“悄悄把格格带走，这，不合规矩吧。”
“那你们就把孩子藏起来……”忆美说得更异想天开，然后真把孩子塞到了刘疏宝手里。捧着这个烫手的山芋，小刘的腿都软了。
这时候，门开了。溥铦从里面缓步走出来，转过身，又把门关上，所有动作都是轻手轻脚的。忆美迎了上去，他扭过头，她已经在身后了。
“谢谢。”他感激地握了握忆美的肩膀。
“你应该去休息，”忆美关切地说：“你的脸色很不好。”
“你的脸色也不好。”
“做医生嘛。”她笑了笑，想减轻屋子里浓厚的哀伤气氛：“我们医生都这么过来的。”
“我想……看看孩子。”他突然说，
“……”
“孩子呢？”他的眼睛开始在屋子里寻找起来，目光马上落在了刘疏宝身上。刘疏宝的心跳都要停了，他想跑来着可就是僵在原地动不了，只有脸上的汗不住地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