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43)
明日便会被问斩。
柳安予毫不意外,冷笑一声,“你翻不翻案,与我何干?”话虽如此,捏着人的手指却不动声色的松了松,“你毁了我的定亲,若是将你交出去,你猜,李璟会不会弄死你?”
“郡主舍得吗?”他的眸子湿漉漉的,像无辜的小鹿临死前看向猎人的眼神,“郡主若舍得,微臣千死万死都使得。”
他喉结滚动,等待柳安予回答时的惨白脸色惹人怜惜,但柳安予知道,这不是一只乖巧讨好的流浪猫,这是一条随时会咬人的疯狗。
她眸色暗了下去,饶有兴趣地看向他。
顾淮手指微动,解开绶带,半湿的绣竹叶素袍一层层褪去,露出他精壮的胸膛。
没有柳安予想象中那样纤细无骨,白皙如玉。
顾淮身上肌肉线条流畅,宽肩窄腰,自肩膀到胸前锁骨贯着一条狰狞的伤,湿润的发丝垂下延申到腰窝处,人鱼线低低向下沿进裘裤,细细看去还能看见稀疏的黑茬。
柳安予登时红了耳根,咬牙别开眼睛,却被顾淮用力拉近,呼吸缠绵,他伸手解下她发间的金簪。
登时青丝如瀑散落在肩。
柳安予错愕,却见顾淮将金簪塞进她手里,将尖锐的簪尾对准心脏。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疯狂。
“要不你现在就杀了我。”
“你疯了?!”柳安予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眸光渐渐深沉。
顾淮却不似开玩笑,眨眼瞬间,一颗颗晶莹泪珠掉落在她腕上。
他两只手包裹住柳安予的纤纤玉手,用力刺进自己的心脏,柳安予仓皇用力往回缩,簪尾却越陷越深,刺出血痕。
一股鲜红的细流涌出,缓缓自他心脏处淌下,阻到红果处分了支流,一滴一滴落在地面。
一个清脆的巴掌扇在他脸上,登时出现红痕。
金簪被柳安予用力扔远,好在伤处不深,疼痛许能让顾淮清醒一点。
顾淮是个疯子。
他僵在那里,发丝散落,破碎又狼狈。
柳安予惊魂未定,回神时掰过他的脸,强迫顾淮与自己对视,眸中怒意滔天。
“我让你死了吗!”她冷声怒斥,“你现在又在演什么戏码?既然你要做狗,那就俯首帖耳给我装好了,死不死,不是你说了算!不是要和我成亲吗?把我原本的夫婿赶走了,现在还想再杀我一个夫婿吗?”
柳安予的目光寒气逼人,犹如数九寒冬河面坚冰,纤弱的身形却是位处高位,让人不自觉地臣服。
“柳安予,你可怜可怜我。”
他微仰下颌,那张本就出尘俊逸的脸上挂着泪痕,流露出几分凄哀,他勾唇惨淡一笑,颤抖的手握住她的皓腕。
他不可抑制地染上哭腔,紧张、焦虑、吃醋、失落......好多种情绪杂糅在一起,让他的心脏泛出尖锐的抽痛。
他好害怕,好害怕失去她。
他怕柳安予知道他的真面目后就再也不理他,他怕柳安予真的会嫁给大殿下。
那日铜镜中,他颈边的血痕,犹如一把悬而未落的刀,日日横在他的头顶。
她染了蔻丹的指甲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白痕。
他好像知道自己长了一张不错的脸。
柳安予轻笑,“可怜你干嘛?”她慢条斯理地放开手,推开错愕的顾淮,走到不远处捡起金簪。
转过身,骤然将人抵在墙边,冰冷的簪尾对准伤口。
下划。
“啊——”顾淮不可避免地惊呼出来,额头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登时青筋暴起,忍不住地喘.息。
他靠在柳安予的肩上,疼得战栗,柳安予却还在划,用尖细的金簪在他心口处刻了一个“予”字。
刻完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明知他是一条随时都会咬人的疯狗,可柳安予还是动了恻隐之心,伴着窗外滴落滑下的冰冷雨珠,吻住了他的唇。
将他的疼痛,他的泪水堵在唇瓣,猝不及防却如暴风雨一般来势汹汹,贝齿狠咬,血腥味在舌尖蔓延。
带着血腥的疯狂的吻,渐渐加深,舌尖缠绵,心脏的刺痛一阵一阵侵蚀着他的神智。
好巧,柳安予也是个疯子。
一吻完毕,嫣红的唇瓣分离牵出一条银丝。
柳安予的指尖不动声色地按住他的命脉,低声轻言。
“顾淮,要么装一辈子,要么你死。”
顾淮轻轻喘气,心脏漏了一拍。
好像,完蛋了。
*
李璟怎么也想不到,他心心念念的妻,居然转眼间就成了与他相克的祸。
他捏着钦天监给出的结果,茫然地站在昱阳宫。
长公主长叹一口气,张口安慰他,“这八字不合,也不能强求......唉,只能说你和安乐之间,有缘无分。”
“有缘无分......”李璟攥紧那张纸,眸子阴沉到可怕。
“殿下。”巧莲小碎步移到长公主跟前,看了眼李璟,欲言又止。
“怎的了?”长公主瞥了一眼她,看出了她的顾虑,随意地挥挥手道:“没事儿,你大胆说,怎么了?”
巧莲一诺,福了福身,犹犹豫豫地回道:“回殿下,顾御史在外求见......好像,也是来提亲的。”
“嗯?”长公主登时诧异起来。
本想打发了李璟出去,不料巧莲的话全然落在了他的耳朵里,便说什么都不肯走。
无奈,长公主只能硬着头皮赐座,宣顾淮进来。
顾淮端着礼物进来,目光扫到李璟时眸光闪烁,却还是礼貌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