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山月(25)+番外
随着桃木钉的渐渐拔出,锁链松动,地底之物开始显现,是一个血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被血色裹满的灵魂,他身体透明,血雾在他身上流动得十分明显。
一出阵法,他就狂躁挣扎,带动锁链叮咣作响,他嘶喊大叫,声音凄厉无比。
但因有结界在,这般大的动静却不曾惊落界外的一片叶。
云颂将三根桃木钉完全拔出,那血人便朝她狂暴袭来,江衍见状,将自己控制的桃木钉往地底压深了一截,血人行动受限,尖长的指甲堪堪停在了她的颈间,再前进不能。
云颂本想把血人打退,但考虑到他极有可能是江衍的爹便只打算用灵力镇压,令其行动受限。
没想到江衍先她一步按下桃木钉。
她面色平静地往后退了一步。
江衍跑过来将她一把拉开,语气担心:“殿下,可有受伤?”
她摇头答道:“不曾。”
江衍见她脖颈依旧白皙,无血珠冒出才放下心。
血人见了江衍,竟偃息了狂涌的血雾,渐渐恢复平静,嘴里喃喃地喊道:“衍儿……衍儿……可是我儿江衍啊?”
江衍闻声眸颤,转过头见了那张熟悉的脸,只觉喉间生涩:“爹。”
当真是他的爹,江隶。
云颂面露不忍,江衍的爹竟已成了地缚灵,当年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无法释怀,灵魂才会一直徘徊在此,再也无法离去。
江隶压下身上血雾,老泪纵横,往前踉跄几步,想要摸一摸江衍的脸颊,又颤颤地收回了手,痴痴地望着他,声音苍老,道:“城儿,你长大了,你娘亲呢?舒意她可还安好啊?”
提及娘亲,江衍心有怨恨,但见江隶这副模样又不忍责怪,面露悲痛道:“被赶出府后,我们一路流浪,娘亲以血续我命,走了。”
江隶跌坐在地,捶胸痛哭:“是爹对不起你们母子,爹是罪人,是罪人啊!”
“爹,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们一家为何会走到如此支离破碎的地步,他想知道真相。
“当年……”江隶回想当初,难忍心中恨意,血雾大有重现之势,他自行压制了好一会儿,长叹出一口气。
这一声浅而渺远,仿佛叹尽了一生的悲欢,把闷热的夏意都驱散了些。
他继续道:“当年,舒意刚怀上你时,我陪着她去庙里祈福上香。”
当年,江隶陪同已有身孕的江夫人进庙烧香,出寺庙时碰着门口有一乞儿因抢夺富家小儿的银两而被各家小厮合力殴打。
江夫人心善,出言制止,还给了乞儿一些银两让他离去。
谁知那乞儿是个无赖,趁机调戏了江夫人一番。
江隶气愤,打了那乞儿一巴掌。
他只想给乞儿一个教训,没想真伤他,因此声响不大也没有什么伤害。
那乞儿却因此记恨于心,虚捂着脸,眼神贪婪又恶毒地盯着江隶道:“左不过是个伪君子,你给我等着!”
那眼神实在凶狠,江隶午夜梦回之时常会因梦到那双眼睛而惊醒。
那名乞儿名叫兀慎,不知从何处学了一身妖邪本事回来报复江家,处处给江家下法,不是往米缸里放血人头,就是将所有喝的水换成人血。
江家上下陷入巨大的恐慌中,下人们一哄而散。
某回吃饭时,江城竟从饭菜里夹出一根人指,吓得浑身颤抖,高声惊叫,陷入昏迷高烧不退。
一家人被折磨得憔悴不堪,江隶深知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没命,他索性借此发起了疯,将夫人和孩子赶走,一把火烧了江府,自焚身亡,避免兀慎去追母子二人。
江家家破人亡,仇人却还自在逍遥。
江隶心生执念:恶人不亡,不入轮回。
他灵魂徘徊此处,奈何兀慎此人穷凶极恶,缚他灵魂囚于地下,不见天日。
第14章 了旧事(二)
◎那便不要想着下来。◎
兀慎撺掇乔家建新府于江家旧址之上,谎称可得无尽气运。
乔家将兀慎奉为座上宾,依照兀慎的指示每年定时来加固阵法。
他们也不知地底有什么,只是照着兀慎的吩咐将桃木钉打入底下,如此来保家族气运昌盛。
江衍听完紧攥拳头,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凸起,眸中怒火炽盛。
他们一家原本和乐美满,爹娘与人无争,竟然毁在如此一个心胸狭窄、不知好歹的无耻小人手上!
江衍想起娘亲慈爱的面容,心脏抽疼。
为何他们一家就得遇到兀慎这般的小人!为何他的爹娘就非死不可!
这天道不公!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双目变得赤红,隐隐约约有癫狂疯魔之兆。
云颂将手搭在江衍肩上:“小江衍,静心。”
江衍顿了一瞬,目色恢复清明:“殿下,要如何救我爹脱离?”
“让他亲手手刃仇人,了结执念。”
江衍沉声道:“我去寻那兀慎。”
云颂道:“不必了,人已经来了。”
她转动手腕,一个宽袖黑袍、贼眉鼠眼之人被猛然拽了进来,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兀慎狼狈地爬起来,看江衍云颂模样年轻,冷笑道:“我说摇铃怎么突然响了又不见动静,原来是被布了层结界,竟有你们两个不长眼的,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真是活腻歪了,不过——”
他指了指云颂,摸着下巴一脸不怀好意道:“这个小女子若是愿意跟着我,我可以考虑放他走。”
云颂微微蹙眉:“呵。”
“做你的梦!”
江衍和云颂各一个巴掌凌空打在兀慎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