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到底在等谁(9)
江知缇把缸里的水打满后,回厨房去给周赵氏熬药。
周赵氏最近的药材貌似多了几味,江知缇敏锐地察觉到了。
她将药渣摊开来看过,只看见了几样寻常的药材。
但她知道,多出来的还有一味,且不是这些能够浅而易见的药材。
江知缇炖上药,往小炉里添柴火。
知道了又如何?她不会去与周赵氏说。
雪又开始下了,今年的雪格外多,比起去年,前年来说都要多,且冷。
江知缇稍稍靠近炉火,隔着炉子的火来温暖自己在冰天雪地里有些麻木的手脚。
药熬好后也迟迟不见周赵氏身边的丫头来端,江知缇便在附近睡着了。
浑浑噩噩里不知道睡去多久,江知缇被外面的阵阵骚动惊醒。
她竖起耳朵听,听见了周赵氏打骂丫头的声音。
药已经凉了,她便重新起火,把药煮沸。
丫头没来,她只能自己端过去。
江知缇一瘸一拐地将刚煮沸的药汤端过去,还未走近,便看见了在雪地里挨骂的丫头。
江知缇眯了眯眼。
周赵氏身旁,多了些东西。
貌似是丫头给周赵氏端茶没端住,翻了,周赵氏便把丫头扽出去,让丫头跪在雪地里挨打。
江知缇看着周赵氏,周赵氏此刻双目隐隐发红,火气噌噌直上。
不大寻常——如此寒冷天气,人应该有些许懒怠才是,怎会如此肝火旺盛,易怒易燥?
丫头哭着喊着,求饶声不绝于耳,不知过去了多久,丫头渐渐没了声息。
“给我把她拖下去,泼冷水都得把她泼醒了!”周赵氏指使着伙计,上来将昏死过去的丫头拖走。
药送到了周赵氏手里,周赵氏接过,便不顾滚烫,就地喝了起来。
一碗汤药,她喝到后面竟有些急切。
像什么呢……
江知缇思忖片刻。
随即,她便笑了。
像那晚的野狗。
野狗吃东西,可不就是如此?到了后面都恨不得将碗舔干净。
第006章 支离梦境,野犬指路
抬眼是天边残阳墨峰交界处,鸦鸟扑入林伴随悠远鸣啼。
腰间苦木长剑剑身斑驳,她才出山门,远眺山头上。山间晨雾萦绕处,她再向山门拜谢师恩。
恍惚间,耳边闻得一声歌又一声歌,悠长婉转,穿过残阳墨峰,掠过晨晓。
再一抬眼,却是接天猩红,哀嚎惨叫不息,地面黏腻血流成河。
惨烈和呼啸,生灵涂炭,断戟残剑。
有一柄剑重重跌落在地,剑身在接地一刹那发出一阵哀鸣,随即碎裂——
“京月——!”
有人声音凄厉,字字泣血。
而她只能抬眸,望着那个一剑刺穿了她心脏的人。剧痛之下,生机被剑吸取,那人看不清模样,但她能够感知到,那人眉目间仍旧一片清冷自持,风光霁月的模样。
没有一丝波动。
她眸间不由得一片哀恸破碎,泪水渐渐地模糊瞳孔。
这是她从未设想过的情形。
血花从剑端绽放,触目惊心;剑剜转后抽离,她失去支撑,看着自己像断翅的蝶,重重倒在地下。
支离破碎。
为什么?
你仍旧能够如此冷静地望着我死去,没有一丝波动?
她蓦然如此怨恨地想。
梦境在她倒地瞬间破碎,江知缇睁眼,又是天光破晓时。
梦境里的死亡让她有些茫然若失,胸口被剑刺穿的剧痛仿佛还在,江知缇不由得捂了捂胸口。
好一会儿她缓回神,起身,在水缸边收拾好自己后,推开木门。
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据说昨晚那个被周赵氏拖在雪地里鞭打的丫头死了,被一卷草席抬去了荒郊野外。
夜半死了一个丫头不会引起什么骚动,周赵氏对此只是挥挥袖,令人给那丫头的家里送去些银两打发了事。
但晌午没能安宁,茶楼对面的秀红院被一群奇怪的人围住了,里面的客人也被赶了出来,所有姑娘困在院内不得进出。
鸨姆见情形不对便派人去找官兵,但被拦住。
细问竟是城中大府来人,要抓那日冲撞了周长锦的莲璃与小姑娘。
不论鸨姆如何解释,说莲璃已经赎身离开,那些人还是将整个秀红院翻了个底朝天。
如此一来秀红院不得不闭院拒客,就这么一连好些日子。
人人道是那城里来的周长锦小少爷的死与莲璃有关系,不然为何莲璃前脚一走,后脚那小少爷便不明不白地死了。
江知缇在为客人们拴马,她这些日子听了不少市井小话,大致都在议论周长锦的死。
方子泓没有离开,而是留了下来,看样子是打算将周长锦的死因调查清楚后,好回去向师门请罪,得到师门宽恕。
她将周长锦的尸体拖去河道边只是想避免人们怀疑到它身上,以为如此便可以让人们怀疑到妖魔身上。可她忘了会有仵作验尸,仵作只要一看便知周长锦不是在河道边死的,而是在别处死了被拖过来的。
更没曾想的是,现在人人都怀疑周长锦的死与莲璃有关系,因周长锦死前与莲璃身边的小姑娘有冲突;恰好前脚莲璃带着小姑娘离开小镇,后脚周长锦便突然死去。
江知缇攥了攥衣角。
周长锦的尸体在义庄,需要停灵七日才能够下葬。周赵氏每日都会扑到义庄里面哭诉,不断地道周长锦死得冤枉,死得不明不白。
城府那边貌似在抓莲璃,因周赵氏一张嘴,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周长锦的死和莲璃脱不开干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