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也坠落(48)
郁启明想:哦,然后呢?
裴致礼嗓音平和,继续道:“如果到了上班时间才发现郁助突然失联的话,相比较而言,好像还是凌晨的时候送你来医院比较不麻烦一点。”
听上去像是在嘲讽他。
郁启明满脸真诚的歉意:“是的,您说的对。”
裴致礼道:“只是这明明是可以防患于未然的事情,郁启明,你不该把小问题拖成大问题。”
郁启明:“……您说的对。”
“下班前,我问过你,身体还好吗?”
“……是的。”
是有这么回事儿。
“如果你确实觉得不舒服,你当时就应该跟我直接说。”
“……?”
“我的意思是,如果以后你觉察到有任何不妥,无论私事,公事,都可以直接跟我说,不需要有其他不必要的顾虑。”
“……好。”
裴致礼端着的那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在郁启明十分柔顺的应话下终于缓缓地卸了下来。
他像是轻轻叹了口气,对郁启明说:
“…你如果真的会这么听话,今年过年我都得去烧高香。”
你如果真的那么听话就好了。
第0030章
郁启明悄悄瞄了他一眼。
裴致礼的神情里的确有几分无奈的困扰,这几分无解的困扰萦绕在裴致礼的眉宇,与他冷淡的气质相悖,倒是互相纠葛出了另一种奇异诡谲的味道。
郁启明其实还是累的,浑身发软,也没什么力气,说了两句话又觉得头有些发晕。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莫名又被裴致礼说话那个语气给搅地心里有些轻飘。
这种轻飘几乎让他已经沉淀到淤泥潭子里那一颗心脏都浮上水面喘了一口气。
郁启明弯了弯唇,对裴致礼说:“无论如何,我尽量努力做到。因为我要诚挚感谢裴总,还有郁早早女士,毕竟你们都是……”
郁启明想了一下,一时间没想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于是只能拿了一个老套的人设过来:
“都是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对,
怎么不能算呢?
裴致礼看着病床上那个正在笑着的男人,挺好的,又能说能笑能糊弄人了。
昨晚看到他的时候,却是蜷缩在被子里,一整个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一缕一缕地贴着额头,呼吸急促,脸色晕红,眼睛半睁半闭,叫不醒,喊不醒。
只有嘴巴一直在动,像是在喃喃说着什么话。
郁早早拿着一块毛巾,着急上火,跟他打招呼的时候急地脸都白了。
“刚刚接到电话,那救护车在红绿灯路口跟一个闯红灯的电瓶车碰了,现在被拖在那边一时间来不了!裴哥,怎么办啊?”
怎么办?
“我背他下楼,早早,帮忙扶一下郁启明,我们不等了,直接去春山路。”
裴致礼当时想的是,你看,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
救郁启明什么的,这一次总该是要轮到他了吧,哪怕是救护车都没能跟他抢人。
是该轮到他了。
裴致礼背起郁启明,恍惚里觉得他好像没有长大,在背上的时候,仿佛还是记忆里的重量。
从房间里一路背到电梯,滚烫的呼吸,滚烫的体温,烫到裴致礼的心尖都在细细发颤。
到了电梯里,裴致礼终于听清楚他喃喃的声音:“……闻到了。”
裴致礼侧耳去听。
他反反复复说:“闻到了,谢谢。”
裴致礼想问,你闻到了什么?
然后又听到了身后的人低低地叫了一遍:“小乔。”
小乔。
裴致礼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着电梯数字一格一格变幻。
乔丰年。
裴致礼平静的问叫着小乔的郁启明:“郁启明?你清醒了吗?”
你如果清醒,你不该、也不能对着我叫出这个人的名字。
如果你并不清醒,那么你又是在你的梦境了里看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执着地叫出这个名字?
裴致礼并不愿意直面十年的差距。
可是他不得不必须直面这十年的差距。
他当了足够久的旁观者。
他旁观了郁启明的这一场爱情。
在所有的一切的情绪之外,他冷静、克制、保持着足够水准的道德。
他浪费了那么久、那么久的时间。
而时间会向郁启明证明,乔丰年不值得。
这一个晚上,冬雨一路绵延到了春山路的尽头。
这一场冷冽的冬雨催生了裴致礼心头肆意蔓生的春草,它们叫嚣着顶破了理智,冲塌了防线,终于不再遮遮掩掩,不再畏畏缩缩。
伴随着呼啸的寒风,它们光明正大地生长在这一个凌晨的雨夜。
裴致礼近乎轻慢地想,
在一起七年又怎么样呢?
他们只是在一起了七年,又不是相爱了七年。
* * *
郁启明在这边给人定性成为了救命恩人,而裴致礼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只是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
倒也没有客气地就这么默认了。
郁启明被那一道眼神看得其实有些难受了,裴致礼这种一向情绪很淡的人,忽然用那种眼神看人,怎么看怎么不像安着什么好心眼儿。
不安好心眼的裴致礼手机铃声响起,他拿出手机看一眼,然后对郁启明示意他到外面接个电话,郁启明嘴巴里那一句您请便还没说出口,裴致礼已经推门自顾自走了出去。
……
话噎在喉咙口的确难受,郁启明盯着那扇门,还是幽幽地把话给补全了:“您请便,啧。”
只是还没等郁启明一个人安静一会儿,门哐当一下被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