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也坠落(6)
“裴总,您伸一下手。”
裴致礼把手朝着郁启明声音的方向伸过去,然后他的手指就被几根微凉的手指轻柔地拢住了。
带着凉意的手指缓缓摊开了他的手掌心,凑近的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擦过伤口。
“您这边是被木框弄伤的?可能会有小木刺留在里面。”
裴致礼的手指微微蜷缩。
“我检查过了,没有。”
“…好的。”
郁启明低头,又检查了一眼伤口,然后取过碘伏仔仔细细涂抹。
碘伏比郁启明的手指更凉。
裴致礼没有睁开眼睛。
郁启明不敢用力,尽量迅速地结束消毒这个过程。
收好碘伏,郁启明拿过纱布替裴致礼包扎。
柔软雪白的纱布裹住男人掌心的伤口,郁启明神情严肃,他在想该不该给男人的手掌心扎一个蝴蝶结。
蝴蝶结还没成型,裴致礼忽然开口道:“这是需要给裴时雪带回去的拼图,我不小心弄散了,到时候可能需要麻烦你花费一些时间整理。”
“好的裴总。”
思绪乱飞的郁启明下意识应了一声,应完了才反应过来新接手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工作。
裴致礼睁开了眼睛,他望着低着头专心给他包扎伤口的郁启明,许久才低声说:
“可能有点费时。麻烦你了,郁助。”
郁启明捧着他的手,认真地完成了那一个蝴蝶结。
“您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只要您慷慨地多给一点奖金。
打工人可以接受任何奇形怪状、莫名其妙的工作内容。
郁启明松开裴致礼的手,低下头整理医疗箱。
裴致礼看了眼手掌心那一个被人认真打出来的蝴蝶结,微微虚握了一下手掌。
他到了这个时候才缓慢地感觉到了一些细密的刺痛从手掌攀爬进身体。
郁启明归置好了药箱,又重新回来整理了一下一片狼藉的房间。
当然,他没有动床和沙发,还有那些乱七八糟、一看就被可疑液体浸湿过的枕头。
他找了一个空的纸袋子,然后把掉落在地上的拼图一一归拢,最后干脆利落地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儿扫进了那一个纸袋里。
裴致礼对于郁启明用潦草的手段对待这些拼图不置一词。
等到收拾完了一切,郁启明这才挺直了腰走到房门口。
他扶着房门朝着裴致礼道:
“那裴总,我这边先回房间了。”
裴致礼朝着他点了点头,低声道:
“很晚了,你早点睡吧。”
郁启明替他合拢了房门。
走了两步才忽然记起,他是不是忘记回一句早点休息。
客厅里,扭曲的泥塑被灯影拉长成更加模糊的形状投射在墙壁。
郁启明盯着那些模糊的形状想:算了,说了也是白说,那床和沙发,裴致礼能躺得上去才见鬼。
郁启明果断回了房,只是睡意被打断,他翻来覆去到四点,依旧没能成功入睡。
或许是那夜雨声太大,纷纷扰扰杂音不断,这些杂音侵扰了他的大脑,让他不得安眠。
郁启明开灯,呆怔地坐在床头。
他静默地看了一会儿床沿雕刻的那一朵鸢尾花,然后拿出手机,给乔丰年打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十秒钟,乔丰年没有接。
郁启明耐心等了两分钟,又拨了一个。
乔丰年依旧没有接起这一个电话。
漫长的空音过后,是一阵无法联系到对方的嘟嘟声。
郁启明在这一刹那里不无后悔自己忘带打火机。
他真的很想抽一根烟、不,两根。
就两根,不能再多了。
第0004章
郁启明在烟瘾的折磨里勉勉强强眯了两个钟头。
闹钟响的时候,郁启明头脑昏沉,感觉即刻就要归西,他掐掉了闹钟,把头埋在被子里。
五分钟后,他虚睁着眼睛飘进盥洗室。
三十分钟后,郁助面带微笑推开房门。
时间还早,裴致礼应该还没起,郁启明在手机里给他留了一个信息,然后披上了大衣出门。
昨晚上下了一晚上的雨,白天倒是出了太阳。
郁启明在街角一间咖啡馆解决了早午餐。
临近圣诞,咖啡馆的门口树立装点了一棵圣诞树,大白天也点着灯。
勉强吃完了不合口味的食物,郁启明拿起手机,闲闲地对着一只栖到圣诞树上的灰色羽毛鸽子拍照。
潦草地拍了七八张,大多糊的让人分不清这是山鸡还是鸟。
挑挑拣拣勉强选出一张正面照,郁启明打开了手机的共享相册,上传照片。
这是他和乔丰年共同的账号,多年以来一直被用以放一些奇奇怪怪的日常照片。
乔丰年美其名曰“用你我的镜头构造时光城堡,等垂垂老矣之际,这都是美丽又珍贵的回忆。”
或许珍贵,但不太美丽。
郁启明盯着那张上传成功的鸽子照片看了一会儿,低低啧了一声,怎么被他拍得跟个球似的。
其实这个账号开通之初,郁启明是时常忘记摆弄这个东西的。
为此乔丰年追在他屁股后面提醒了足足三个月,三个月后,郁启明终于记住要时刻同乔丰年分享日常物料,虽然在郁启明看来,那大多数其实都是很无聊的东西。
中午食堂的饭菜,下午喝的咖啡,办公桌上忘记浇水的绿植,茶水间里那一条养不死的金鱼。
当然了,郁启明发一张,乔丰年可以发十张,且他发的东西显然内容更加丰富。
经手的古董,新烧的茶杯,落日晚霞,雨雾山风,还有郁启明,各式各样的郁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