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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咋地(6)

说完他就走了,没两步,又拧回头来,交代道:“一会7点,跟着老刘去巡一圈厂子,完了你今天就下班,好吧?”

严耕云点完头,李兴达立刻出去了。

那个鱼缸腥得很,又脏,严耕云实在是受不了,把它提溜到离座位最远的角落里去了。

玻璃就得干净得像透明的一样,能让视线没有阻碍地穿过去。

明天带点玻璃清洁剂来吧,他在心里想道。

后面再就没有车,也没有人来了,只有一个中年模样的女员工拿着一张名片大小的硬纸卡片过来,说是不舒服,要出去输液。

严耕云收了她的请假卡,又在出入簿上记了她的姓名和电话,放她出去了。

到了7点15,门房里才来了一个大哥,一个大爷。

大爷就是李兴达说的老刘,而大哥是今晚值班的老罗。

严耕云于是站起来,跟着老刘沿着厂子外围转了大半圈。然后老刘说,他肚子有点急,就近去了组装楼,叫严耕云顺路绕到大门口,自个回家去。

严耕云顺路又绕了50来米,走到了仓库和办公楼之间的二层连廊下面。

那连廊,他曾经在小王的朋友圈里见过很多次,架在不高的半空上,钢架上爬满了紫藤萝。

这时节正在开花,瀑布一样悬在头顶,紫得华丽又浪漫。

严耕云看了一会,完了才要抬脚,就听见一声暴喝:

“王醒!你给老子站住!”

“你、你弟死了也没见你伤心,卖家产你倒是上心得很哪!”

第4章 风格

眨眼间,小王那个哥就出来了。

严耕云看见他出现在连廊上,然后那个叫他“站住”的声音又嚷了一句。

“但你哪来的资格啊!”

紧接着一沓文件从他背后的玻璃门里飞出来,“啪”一下打在他背上,接着被这过道里的穿堂风一吹,哗啦啦地散开飞了下来。

如果一个人,先把自己关在门外,现在又听到了自己的墙角,换做严耕云,他也不会觉得高兴。

所以那点倒霉的预感浮上心头的瞬间,他果然看见连廊上的小王他哥,顺着飞下来的文件纸看了过来。

两人一上一下,视线顷刻交汇上了。

严耕云看见小王那个哥果然冷着脸,一副谁也不待见的样子。

不过好在他后有追兵,一个中老年男人紧跟在文件后面出来了。

那看着是个父辈的人,两鬓花白、面相儒雅,身形高大也没发福,穿一身正装,很是体面。

只是神情和动作有点蛮横,伸手往小王他哥背心处一抓,质问道:“啊?”

王醒被扯得身形一滞,干脆停住了脚步,但眼睛还看着严耕云。

这个保安,又是他。

王宜民血压高,王醒不想跟他吵架,但他不该拿王昱说事。

伤心?人都死了,伤心给谁看?

王醒半垂着眼皮,眼仁轻轻往后一划:“爸,严格来说,那不叫家产,叫负债。”

这话他说得轻描淡写,可严耕云看得出来,他那副平静的表象下面,有种冰冷的挑衅。

然后果不其然,他背后那个长辈的强硬表情一下就破裂了,嘴唇抖了两下,“你”了两声,也没“你”出个下文来。只好把目光失落地一转,忽的也转到了自己这边。

下一秒,他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似的,嗓门重新一抬,训道:“看什么看,滚蛋!”

严耕云:“……”

吃瓜有风险,他是该走了。

只是他视线放平了,才转了半个身,又听见小王他哥说:“等一下,你别走,帮我把文件……”

他要自己帮他捡文件,但是严耕云假装没听见。

开玩笑,他都喊爸了,就是个猪,也该知道听厂长的。

不过路过离脚边最近的那页文件时,严耕云看到了封面上那行加粗的黑体字:厂房买卖合同协议书。

以及在他彻底走远之前,背后依稀还传来的争吵,不过只听得见厂长的声音。

“负债也负不到你小子头上!这厂子就是我的命,我死也不会卖的!”

“你说什么?你二伯和王子骞也在卖厂……不可能!!!”

“……你说王昱……他……借高利……”

那词实在敏感,严耕云心头一跳,连忙竖起了耳朵。可之后,背后再没传来任何说话的声音了。

高利……是指高利贷吗?王昱借了高利贷?

不过他在经营厂子,民间借贷也免不了,但是他爸都不知道,于是这情况又变微妙了。

事实如何,严耕云眼下搞不清楚,不过他感觉到了,小王真正生活的这个环境,比他傻呵呵在网上所展现出来的那些,要复杂和灰色得多。

转回门房之后,严耕云跟老罗打过招呼,骑着小电瓶回了院子。

院里,因为豌豆被胡振挟持走了,所以难得安静出了一种沉寂感。

严耕云冲完澡出来,莫名竟觉得有点累,以至于在三角梅树下面的躺椅上一沾,稀里糊涂就睡了过去。

不过他这人舍不得睡觉,没半小时自个又醒了,醒来发现有两人找他。

一个是胡振,他打了个视频,没人接,又甩过来一个视频。

视频里自然也没别的,照例是他在鸡鸟。他教一句,落霞与孤鹜齐飞,豌豆就学一句,落霞与孤鹜……嘁骑妻……气死我了。

胡振就夹着个嗓门继续教,那态度,比教他女儿胡周周的小学英语耐心10倍。

另一个出乎意料之外,居然是杨小霏。

这位女士,是他在CAA(造景师联盟)前两期的一个老师,还给他上过课。之后没过1年,她就在一堆狗屁倒灶的谣言里退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