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冲喜怀了权宦的崽(196)
这就是沈危所说,丢掉沈家身份才能做的事。有些时候,死人比活人更灵活。
军营这步棋,看似双方僵持不分胜负,一方面梁王不能迫使“染病”的将士们即刻好起来,另一方面也阻止了进一步的哗变。或许梁王觉得事态尚在掌握之中,但萧约并不指望一招制敌,这只是个前奏。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将士们的“染病”亮明了维和态度,无疑是给奉安城内狂热的主战情绪来了一剂退烧药。
萧约紧接着又打出第二招,石龟显灵的传言再度弥散开来,石龟所负界碑上的刻字几乎成了一首童谣,孩子们在街头巷尾朗朗传诵——
“逢木必贵,引水而荣,献忠奉安,触龙则死”
龙者,向来指代皇帝,“触龙”二字可以被解读为触怒帝王,正应验了梁王如今的行动。四字如谶,百姓们都隐隐感觉,一旦开战,梁王的下场不会好,大众自然也要受牵连。
反战的情绪更加强烈。
第三步棋是齐咎怀所能调动的文人力量。今日局势早在预料之中,齐咎怀文不加点书成一篇反战檄文,大意为天下本安乱世者贼,以万民为兵刃者当受万刃所指,人人得而诛之。
此文一出,春闱会馆几乎是通宵达旦人人抄写,成百上千份文稿流出会馆,涌进奉安千家万户。
这三步棋效果明显,凌晨时梁王得到奏报盛怒不已。
三步棋走完,萧约从书房中走出,仰望暗沉的天际和寥落的星子。
短短数日,奉安已经变天了。
可草蛇灰线,祸起多年之前,新仇旧恨如今都该有个了结。
薛然从外头回来,顾不得抹一把汗,着急道:“就算全国都反对,梁王还是一意孤行,明日依然要誓师开战。据查,冯燎已经被派出领兵了,算是替梁王亲征。其实冯燎不是今日才出发的吧?前一阵说是他在筹备春闱,但一直不见他露面,大概是早就潜去了边境……”
薛然越想越觉得猜中了真相,右手握拳击在左手掌心:“一定是这样!老四是只笑面虎,把人咬下半截来还能笑呵呵的,他和梁王是一条心要造反的!一定是他帮着沈二,不然那个傻子怎么可能要了薛照的命!冯家人真是一窝疯子!嫂子,明日的誓师势在必行,你说该怎么办?”
民意沸腾也无法让梁王这样丧心病狂之人悬崖勒马,这一点萧约再清楚不过。
萧约听薛然汇报,说西郊军营被梁王的人接管,今夜宵禁,街上巡逻的官兵比从前多了三倍,但凡谁敢议论石龟之事便被捉拿下狱,持有反战檄文者更是就地格杀。
造势是为了师出有名,但即使被指为不义之战,梁王也一定还是要打。
“不妨事。”萧约于府内信步,停在紧锁的库房面前,“赌的就是梁王一意孤行。触龙而死,绝不是危言耸听。”
薛然不解其意,萧约让他去休息,自己提裙走上台阶,握着钥匙犹豫要不要打开库房大门。
萧约余光瞥见薛然还未离开,转头看他:“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薛然叹气:“嫂子,要不你还是听姓裴的,去陈国吧。沈大哥那样死里逃生的事很难再有第二次,薛照这辈子也没幸运过……你已经尽力了,但形势比人强,要给薛照报仇只能是以后再打算了,先保护你的安全要紧。这是薛照最后交代我的事,我不能办砸了,否则就算是托梦他也要骂我。”
萧约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沉默片刻后道:“薛照嘱咐你进宫救我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我要听原话。”
薛然努力回忆:“我想想啊,咳咳,他说的是,‘我成婚了,你嫂子还是你嫂子。我走后梁王一定会为难他,虽无性命之忧,但他妹妹治病之时一定要让他陪在身边,否则他不放心我也不放心。’”
萧约凝视薛然:“就这些?还有吗?”
“还有,但是对我的嘱咐……”
薛然回想起被薛照送进军营,起初两天他骂个不停,觉得薛照变着法地折磨自己,不肖子孙怎么有脸面对薛家祖宗?
后来操练之余,听将士们说起薛照以身作则又力盖三军,数日之间就赢得众人佩服追随,又燃起攀比之心。他暗暗和薛照较劲,决意有朝一日要胜过薛照。
再到后来苦练本领流汗流血,回味薛照的话明白过来是刀子嘴豆腐心。报仇不是那么容易的,若没有本事在身,横冲直撞无异于送死。于是打算下次见面叫薛照一声“哥”,好好恶心一下他。
但薛照离开奉安之前,两人见面,薛然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没想到就是永别了。
薛然抹抹眼角,哽咽了一下:“薛照说,这次就当是给我的锻炼和考验,看看我在军营里是不是混天过日。他还说,往后他不在跟前,让我别闯祸,别丢薛家的脸……他是不是早就预料到自己回不来了?在这跟我交代遗言?明知道有危险,为什么还非去不可?傻子,薛照也是个傻子!”
“别哭了。”萧约将薛然的悲伤尽收眼底,长叹一口气,“我都知道了。薛然,我有个提议。”
薛然眨眨眼:“啊?什么?”
萧约道:“我也比你年长,不如以后你管我叫哥,管你哥叫嫂子。”
“等等,叫你哥,叫我哥嫂子……我哥变成我嫂子?好像有点拗口有点乱。”
薛然听得发懵,但他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已经获得了成长,无需萧约解释,很快他就自己找到合理的原因:“你毕竟是个男人,被叫做嫂子是挺怪的,但我又找不到别的合适称呼,日常也不能不称呼……但我哥不一样,反正他都不在了,提起他的次数肯定比和你说话的时候少,他也听不见我那么叫他……好,那我就管你叫哥,管我哥叫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