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微的视线在凝聚的瞬间,感觉心脏被人打了一拳,疯狂地跳动起来,以一种要冲破胸腔的架势重重撞击心口。她迈动缓慢僵硬的步伐走过去,看见那红木盒子其实是一整套画刷,应该是从大到小各种刷子很齐全,所以盒子显得很长,拿起来时分量也很重。木盒更像是艺术品,上面雕刻着潇洒的英文字母,是沈星微不懂的品牌。
她将下面的箱子打开,里面就是摆放得非常整齐的丙烯颜料,每一管容量都非常大,她认得这个牌子,之前在店里逛的时候曾拿起来看过,一套24色60ml就要两千多,是沈星微在脑子正常的情况下绝对不会去买的昂贵颜料。
她拿着沉甸甸的颜料,感觉心脏变成了海绵,吸饱了水,也沉得一直往下坠,眼泪瞬间溢出了眼眶,往下滚落。
因为她的画笔已经被她亲手锁了起来,很久没有打开过了,里面的颜料也早就干得无法再使用,不仅仅是她现在的经济已经买不起这些画具,更是因为她丧失了用画笔构建世界的能力。
所以这些崭新的画具对她来说,没有了意义。
她怔怔地转头,看着贺西洲走来,然后蹲下来将她搂住,脸贴在她的耳侧,低声说:“我看见了你的那些画,在柜子里放着,锁被我拽烂了,那么好看的画,为什么要毁掉呢?”
沈星微没有说话,可能已经没有任何心情计较这些小的事情。她蹲在地上,低低的啜泣让身体微颤,像是冷得发抖一样,努力靠近贺西洲,“可是我已经不会画画了。”
滚烫的泪水落在贺西洲的脖子,顺着他的肌肤往下淌,灼烧得他也感到了疼痛一般,就听沈星微哭着说:“我每次画到一半,我就觉得那些画很丑陋,很失败,然后没办法再下笔,感觉每一笔都是错误,没有资格诞生成完整的作品……我总是做梦,梦到那些画指责我是无能、懦弱的创作者,只能把精心创造出来的作品拱手让人。”
沈星微想说她很不甘心,因为她在绘画方面的天赋远超同龄人;想说她其实很爱自己的作品,希望能够好好地完成;还想说她对那幅被人抢走,又被她放弃维权的画感到歉疚。
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会让沈星微记一辈子,她守在病危的奶奶床前,整个屋子静得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她清楚地知道奶奶的生命正在流逝,将要走到尽头,可原本应该打到她卡上的奖金,却被彭翰堂而皇之地占有。
死亡通知下来的一刹那,沈星微就感觉自己的生命力与奶奶一起枯竭了。
沈星微感觉肮脏污秽的虫子吃掉了她的心脏,作为懦弱无能的惩罚,她失去了一切,却还要在各个平台上借贷,去赔偿学校那昂贵的仪器,然后像老鼠一样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里,苟且偷生。
直到……
直到她进入了那座恢宏气派的大学,找到了照片上的教学楼,从一群放学出来的大学生中找到了贺西洲。
沈星微吸了吸鼻子,对贺西洲说:“我生病了。”
今天起床的时候就不见贺西洲,他去上课了,所以走得很早。中午也没有回来,因为下午还有课,所以不便往返,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十点,只有沈星微一人在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闷在屋子里的沈星微一直被孤寂笼罩,频频去看时间,看手机,听到外面有车的声音就会扒在窗子上往外看是不是那辆白车。
治疗发烧的药她今天吃了两次,可治疗心里被虫子咬出很多小洞的药,她还没有吃。
贺西洲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把她抱进了怀里,用两腿将她圈起来形成牢固的包围圈,手臂又足够长,好像将沈星微纳入了一个绝对完全温暖的地方。客厅里无比安静,鱼饵慢慢跑过来,挨着贺西洲的脚边卧下来,舔了两口自己的爪子,将尾巴落在贺西洲的脚踝处。
很久之后贺西洲才说:“你没有生病,只是遇到了困难,这是很正常的事,把困难解决就好了。”
“解决不了。因为我自己先放弃了,我删掉了那些照片和视频。”沈星微闷声说。
贺西洲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语气里带着爱怜,“那是因为你太笨了,没有找到正确的方法。”
沈星微从他的怀里抬起脑袋,泪眼蒙眬地看着他,带着疑惑,“什么方法?”
“想知道?”贺西洲低眸看她,故意不说,提出了要求,“亲我。”
沈星微很想把箱子里的颜料拿出来,挤在他的脸上,糊成非洲土著,因为这个人实在是恶劣。但是她看见灯光下的贺西洲白皙俊俏,一双桃花眼里含着隐隐笑意,犹如繁星映在眼底似的明亮起来。
贺西洲的眼睛始终没有变化,从以前到现在,笑着看人时,总是能够让人轻易卸下防备,沉溺其中。
沈星微将双手撑在他的双肩,身体大半力道压过去,仰着头,动作很轻缓地往上。虽然也亲过很多次,但每次都是贺西洲主导,很凶地咬着她的嘴巴,好像除了第一次之外,她就没有再主动过。
沈星微的耳朵尖染上枫叶一样的红色,血色顺着耳根往下蔓延,染红了脸和脖子,连带着湿漉漉的双眼也像微醺一样红了一片。她呼吸很重,身体隐秘地轻颤着,动作带着拘谨和青涩,分明是主动却没有任何主动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