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局(143)
徐予和心生疑窦,郭奎前□□代出了兴永观,后脚就被灭口,死法还与石砲辉相同, 可略一深思,又觉得不对, 这指向性过于明显,岂不是故意承认兴永观有问题?但是对方费这么多心思,又怎么会主动暴露?
“石府推的案子大理寺怎么说?”
范义道:“我今晨托人去问了问,大理寺的仵作说石砲辉的致命伤不在那几道爪痕,而是利器刺入心脉,只不过伤口细小,若不细看,很难被发现,还说那抓痕也是某种利刃划伤所致。”
“这样来看,那郭奎脖子上的抓痕想必也是如此来的,”徐予和低头施礼道:“如今官家命陆监丞处理席帽精一案,也不知大理寺有没有将这一消息及时告知于他,可否劳烦范指挥使将这些话也告诉给陆监丞?”
范义亦拱手道:“谈何劳烦?只要是徐小娘子的吩咐,我岂有不遵之理?”
“有劳范指挥使了。”
徐予和低首道谢,再抬头时,已经不见范义的踪影,想必已经去找陆霄了。
她拆开信封,目光瞥过那方朱红私印,心里竟没来由地泛起一丝涟漪,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儿时终于收到了期盼的事物。
日光明朗,青黑的字迹泛着一圈淡淡的金边,徐予和逐字逐句读着,上面说他们行至青唐城,唃厮啰赞普瞎皋率臣民出城请降,是以唃厮啰已纳入大梁疆土,待将当地大小事宜料理完毕,就能班师回京了。
彼时檐下双燕相伴而飞,徘徊在扶疏枝影之间。
她好像已经有些期盼了。
当然,得知攻下青唐城的不止她一人。
坤宁殿内,赵珩拿着军报,眸光跃动,面上喜色展露无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喻氏放下茶盏,在宫人的搀扶下站起身,笑道:“六哥这是又说了什么,让官家这般高兴。”
赵珩面上喜色转为担忧,快步走到她身旁,亲自搀着她,温声道:“六哥他们攻下唃厮啰了,不日就能返程了。”
喻氏抓住赵珩的手,喜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等六哥回来,咱们可得好好给他庆贺一番。”
“那是自然,”赵珩脸色缓和些许,“娘娘这几个月寝食难安,日日惦记着六哥的安危,有了这封军报,也能让她放宽心了。”
喻氏道:“官家这些日子不也一样?也是挂念六哥挂念得寝不安席,妾夜里常常能听到官家的叹息声。”
赵珩皱起眉头,眼中关忧更切,“可是夜里也难受?我现在就宣御医过来给你诊脉。”
喻氏笑着摇了摇头,抬手摸着隆起的腹部 ,仰头看向赵珩,“不难受,妾只是太高兴了,与官家成婚五年,自打那次小产,直到今春,才终于又有了身孕。”
赵珩揽着她的腰身,握住她的手,“再高兴也要好生休息,若是有孕让你身子不适,”他垂下眼睫,自责道:“我宁愿永远不要这孩子。”
喻氏慌忙捂住他的嘴,“呸呸呸,官家切莫乱说,官家为妾做的一切,妾都看在眼里,这几年来朝中一直有人劝官家再纳妃嫔,可官家为了妾年少时的戏言,竟全都拒绝了,从未纳过一人,妾,不想让官家没有子嗣,不想让大梁没有国储。”
“没有子嗣又如何?等六哥回来,他也该成亲了,子嗣他会有的,届时我把他的子嗣立为太子不就好了,爹爹把他记在娘娘名下,就是我的亲弟弟,不对,我俩本就是亲兄弟,因为爹爹和叔父就是亲兄弟,”赵珩眉眼间溢满柔情笑意,看向怀里的人,“阿逢,我只想让你平安,只想让你快乐。”
喻氏眼睫衔泪,半阖眼眸靠在赵珩的胸膛上,“官家放心,妾不难受,倒是六哥,他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官家可想好了如何给他庆贺?”
赵珩伸手拂过她额前的碎发,“阿逢,你当多顾着自己的身子,我是六哥的兄长,我替他操心是应该的,你只是他的嫂嫂,从小到大因为我的缘故,你也为他考虑得够多了,而且他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也不需要我们为他庇护了。”
他还记得那年爹爹满眼含泪把六哥抱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是个只会抹眼泪的小童,小小年纪经历父母惨死面前,除了哭又能怎么办?
不过这个弟弟从没让人失望过,相反,还总能让人大吃一惊,他十四岁出阁设府,在朝会上说了几句关于边事的看法,那些老臣就责难他年纪小,不懂治国之道,说话没个轻重,他直接一声不吭考了个状元回来,若不是爹爹怕天下士子认为皇子中状元有失公允,也不会把他改为探花,将杜浔擢为状元。
后来,他又对自己说想收复失地,想解决边患,想推行新政,其实这也是他的心愿,兄弟两个一拍即合,一个主动请缨,另一个在一旁说好话,求爹爹同意复置枢密使并由他担任,与枢密副使共掌诸路兵政,爹爹知道他们两个有何打算,不过没有明说,只是力排众议,为他们开路,为兄弟二人今日用兵西北奠基。
而现在,他们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攻下唃厮啰,战马紧缺的问题就得到了缓解,更使西羌腹背受敌,照着这个态势发展,就没有必要用岁赐来维持与西羌之间的虚假和平了。
喻氏知道他心中作何想,便从他怀里退出来,“今日有此捷报,官家定是有许多事要忙,官家不如先去处理政事,等忙完了,再来陪妾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