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日掉马了吗(138)+番外
是她的错。
可她真的能亲口说出真相,告诉这对温柔夫妻,他们的亲身女儿早就死了,早就死在了去年初春,死在了白云庄冰冷的湖水里。
这样残忍的真相,她真的要说吗?
可若不说,这对一心宠着女儿,为女儿筹算的夫妻二人来说,又有公平可言?
借尸还魂是意外,可她确是实实在在顶替了元婉仪的身份,代替她活着,享受着来自父母兄长的爱。
赵瑾棠努力将脑海中的混乱思绪打散,她掏出手帕,递给了宋卿池,努力不让自己失态,神色自然道:“阿娘,女儿不嫁人,那小王爷可说了,他入赘咱们元府。”
宋卿池被她这话逗得一乐,嗔怪道:“人家小王爷玩笑话,怎可当真?那偌大的一个王府,又只有他一人,难不成他是要断了沈家的香火不成?”
“那我不管,我就不嫁人!”赵瑾棠挪了下位置,坐到宋卿池旁边,与她紧紧贴在一起。
在宋卿池看不见的地方,赵瑾棠悄悄红了眼,她再一次回想在慈光寺后山听见的话,终于下了决定。
对不起,阿娘。
我早就该说清楚一切的。
——
平州城,元府。
时过酉时,日头已经完全西落,天际云霞被余光染成了橘红色,层层叠叠的如同大片大片燃烧着的焰火。
赵瑾棠站在廊下,始终抬着头望向天际,不发一言,她将手拢在袖中,夜风微扬,吹落了院中的枯叶。
翠微拿着披风从屋内出来,给她披上,提醒道:“二娘子,起风了,回屋罢。”
“翠微,”赵瑾棠没有回头,也没有收回视线,她就那样定定地瞧着天际的云霞,轻声问道,“你家二娘子,从前可有与你说话,她将来要成为一个怎样的?”
翠微整理披风的手停住,片刻后,她站起身,语气里多了些许怀念的味道:“奴婢先前曾与您提过,二娘子十一岁时,得将军相救,说以后要嫁将军一般的夫婿;后来,大郎君考官入仕,二娘子便说要做一个闻名天下的女掌柜,赚好多好多钱。”
闻言,赵瑾棠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说这话时的元婉仪的模样,意气风发,活灵活现,就好像她从未离开一般。
“元二娘子,一定是个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赵瑾棠垂下眼帘,唇角忍不住露出笑意。
她转身,抬脚便往院外走。
翠微正欲跟上,就听见她说:“不用跟着我,我去爹娘院中一趟。”
……
赵瑾棠出现在东院时,将元伯山夫妇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待见她脸上并无异色之后,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不等元伯山问她什么,赵瑾棠便主动开头,神情庄重,语气正式又严肃:“爹,娘,我有事要与你们说。”
宋卿池走过去,牵住她往屋内走,语气慈和:“进屋罢,仔细被吹着凉了。”
“对对对,有什么事都先放着,咱们先进屋。”元伯山说着,又与宋卿池对视一眼。
不知为何,他们瞧着赵瑾棠这副模样,感觉对于她想说之事,答案似要呼之欲出。
元伯山屏退了屋里服侍的婆子婢女,整个屋内很快安静下来,略微显得有些空荡安静。
“来,坐下说,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宋卿池将赵瑾棠拉过去,却被她反手扶住,走到了屋内的罗汉榻前。
赵瑾棠微微一笑:“阿娘,你先坐。”
接着,她又回头去看元伯山,只几秒,便走过去,将对方同样带到了罗汉榻坐着,“阿爹,您也请。”
随后,元伯山夫妇眼睁睁地看着赵瑾棠走到他们跟前,双手交叠举过头顶,又缓慢落至额头前,贴住眉心,再缓缓下移,整个人伏在地上,结结实实地行了大礼。
她重新直起身来,笔直地跪在地上,看向他们二人,眼中尽是坚定。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不嫁人就不嫁,阿娘不说你了!”
“哎呀,你这孩子好端端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多凉啊!”
元伯山夫妇下意识起身,往前伸手就要将人扶起来,赵瑾棠侧身躲开,她扭头看向宋卿池,声音很低,开口:“娘,今日在慈光寺您与常嬷嬷的话,我听见了。”
听见这话,宋卿池伸手的动作瞬间僵住,她忽地睁大眼睛,瞳孔猛缩,慌乱转头看着元伯山。
元伯山也有些愣怔,他大概能猜到自家夫人与常嬷嬷说的是什么内容。
“窈窈,你……”宋卿池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也没想到会被赵瑾棠听见。
所以是为了这事,今日才突然过来吗?
元伯山瞧着赵瑾棠,沉默片刻,最终他收回手,眼中的情绪变了又变,复杂至极。他稳住心神,慢慢回身带着宋卿池重新坐下,叹了口气。
宋卿池早就已经红了眼眶,她没去看地上的赵瑾棠,始终是侧首,微垂眼眸。
今夜过后,或许,她又要失去一个女儿了。
“这事儿本该是同您二老说,可没想到,却是让您二老自己发现,是我之过。”赵瑾棠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她未曾察觉到的哽咽,说出的每一句话里全是愧疚。
屋内静谧万分,烛火明明。
只有赵瑾棠刻意被压低,却足够让眼前二人听清的声音,时不时响起,打破静谧。
“我并非你们的女儿,这么久以来,是我一直占着元二娘子的身份,享受着本该属于她的一切。有太多的人因我而死,我本该要成为下地狱赎罪的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