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山早月(20)
何文冰说:“他辞职了。”
霎时间餐桌静了一下。
除开何文冰和梁愿醒,以及辞职的这位本人,其他人都很明显愣了下。有人以上扬尾调说了句“我草?”接着,李志涵小心翼翼问:“那你爸不得把你腿打……等下,所以你现在是…跑路了?”
“算是吧。”段青深点头。
“你打算往哪儿跑啊?”李志涵问。
段青深笑了下,抬手拍了下梁愿醒的肩,说:“看醒醒带我往哪儿跑了。”
“我们……”醒醒想了下,“我们先往远了跑。”
“是得跑远点儿!”李志涵赞同,认真地看着梁愿醒,“他爸那人……我说话一直不好听啊,他爸真的那个控制欲太过了有点儿。”
段青深笑笑:“没什么不好听的,是事实。”
这点,昨晚在海边,段青深也说了。当时梁愿醒问得很直白:“你为什么有勇气辞职,却没有勇气继续往前走?”
段青深回答:“我父亲总会给我留一个‘掉头缓冲区’”。”
“我做错一件事之后他不会立刻惩罚我,而是给我点时间让我去认错,只要在这个时间段里回头,我就还是安全的,他会既往不咎。这次……可能也一样,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等我自己反省然后回头。”
梁愿醒感觉莫名其妙,说:“不是的深哥,辞职可能在传统观念里并不一定是好事,但也未必是绝对的坏事。”
“醒醒?”段青深又叫了他一遍。
他适才回过神:“啊?”
“你往我这儿……”话没说完,段青深见服务员已经端着咕噜噜的小砂锅伸过来了,厅内拥挤,音乐不停。
他想提醒梁愿醒,给人家让点位置上菜,但梁愿醒一直在走神。
于是他只能握住梁愿醒的椅子腿,把他连人带椅子拽来自己身边挨着。
第10章
他被拽了个猝不及防,身子一歪,下意识握住段青深的胳膊保持平衡。
“小心烫!”服务员喊着,把小砂锅搁在桌上,又扭身接过同事递来的另一道菜。
“你劲挺大。”梁愿醒说。
“你走神挺专注。”段青深说,“你这个档口上菜,就这么坐吧。”
梁愿醒从小就这样,控制不住,走个神能走到手机信号覆盖范围之外。他点头:“好,就这么坐。”
婚宴很热闹,但也不可避免的很吵。小孩儿在音乐声里尖叫,大人要用更大的声音去训斥,但完全没有震慑效果。
今天来婚礼的同学几乎都是请假赶过来,所以吃完饭也都匆匆地要离开,有的还要去赶高铁。饭后大家去厅门口跟新郎新娘道别,大家跟过招似的“再留一晚”“不了不了”“明儿再走,明儿我帮你叫车送你走”“真不成,你看领导发的微信”……
段青深带着梁愿醒最后一个跟曾晓阳告别。
“我们走了啊。”段青深拍拍他胳膊,“新婚快乐。”
曾晓阳没挽留他,只叹了口气,说:“你也整快点儿的,我急着喝你喜酒。”
段青深笑着搂了搂梁愿醒的脖子:“这事你指望我,不如指望醒醒。”
梁愿醒有点迟钝,问:“我能有什么喜酒?”
“生日吧。”段青深半开玩笑地说,“等你明年过生日,也给你摆这么一厅。”
梁愿醒蹙眉:“别了。”
小孩太多,桌子太挤,音乐太吵。
曾晓阳问:“为啥不是今年?”
“今年的你赶不上了。”段青深说,“我们走了啊。”
他摆摆手,也松开了梁愿醒。梁愿醒乖巧地笑着说再见,走前往姜妤手里塞了颗巧克力,因为姜妤看起来又饿又累。
直到回了酒店收拾行李,梁愿醒才反应过来。
“哦!”他擦着头盔,恍然大悟,“曾哥说的喜酒是催你结婚呢?”
段青深无语地看过来:“是呀,我这个年纪还能有什么性质的喜酒呢,小梁同学。”
小梁同学把他头盔擦得干干净净,又用擦过头盔的湿巾弯腰擦了擦鞋。恰好酒店服务员按了门铃,段青深去开门,是两个人的衣服洗好烘干了送上来,一切都踩在最完美的时机。
梁愿醒走到摩托车旁边,先把手机的数据线插上充电,卡进仪表盘旁边的手机支架,然后调好头盔里的耳机,再打开对讲机。
他在那儿折腾一连串线的时候,段青深搜了下导航。
两个人在停车场同时转过身靠近对方,说——
“深哥帮我重新扣一下对讲机。”
“我们走京沪高速这条线怎么样?”
随后又同时回答——
“好的。”
“可以啊。”
骑行运动对讲机当时在店里还买个安全扣,扣在头盔下边的。因为当时店员看梁愿醒是骑行服,要是扣在领子那儿,会不停地磕喉咙。但这个安全扣他还不太熟练。
“好了。”段青深帮他扣好,抬头,“我把导航路线分享给你。”
他在梁愿醒头盔上拍了下,朝他笑笑。
他们今天的行程计划是400公里到沧州,大约8个小时。离开酒店停车场,刚好下午两点整,天气很好,梁愿醒盖上护目镜,状态也很好。
梁愿醒挑一首喜欢的歌,然后让列表随机播放,拧着油门骑上马路,一切都很顺利,甚至连第一个路口是个绿灯这种巧合都让他觉得今天太顺利了。
于是在对讲里,梁愿醒说:“要是真这么一路绿灯开上国道,我觉得今天不止能到沧州啊!”
段青深拿起对讲,靠在唇边:“那你觉得今天能到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