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择枝(106)
许菱玉指尖轻轻抵在顾清嘉胸膛,隔着薄薄夏衣,沿着他心口结实的肌肉线条细细描摹。
有些事,旁人或许不敢说破,她却不避讳:“没错,我就是不想你金榜题名,不想你为官做宰。市井传言也不说,就说那话本子里,戏文里,多少男子十年寒窗时,靠两情相悦的女子扶持供养,一朝跃过龙门,有了官身,便将旧爱弃若敝履,抛弃都算是轻的,甚至有的直接将旧爱推入江河溺死,只为攀上高门大户的千金,少奋斗许多年。”
“我……”顾清嘉刚开口,便被许菱玉纤指轻轻压住唇瓣。
许菱玉扬起细颈,依旧是笑眼盈盈,凝望着他,微微摇头,鬓边步摇轻晃,衬得她娇媚可人,可她说出的话,却无一丝柔弱之气:“别说你不是那样的人。秀才,你知道我生意为何能一点一点做起来吗?因为呀,我从不轻易考验人性。”
说话间,她细密睫羽轻颤着,敛起些许,细指滑落他薄唇,沿着他如琢如磨的颌骨线条往下,轻抚过他喉骨,蝶翅般流连在他衣襟交叠处。
许菱玉轻叹:“秀才,我不相信那些达官
显贵里能有几个好人,就连皇亲国戚干的也都是鱼肉百姓的恶事,不是吗?你若想与我做一对长长久久的恩爱夫妻,不如做个教书先生,或是卖卖字画,我都陪着你。”
顾清嘉睥着她,嗓音微哑:“若明年春闱,我高中进士呢?阿玉会如何?”
说了那么多,他仍敢问出这话,显然是有野心的。
有才学,有野心,恐怕真能中进士,也说不准。
“若你高中呀。”许菱玉嗓音拖得妩媚绵长,忽而抬眸,望着他英隽的,温情脉脉的眼,无情应,“那我就休了你,好不好呀?也省得你来害我,才好去攀高枝。我呀,不挡你的青云路。”
她话音刚落,红艳丰软的唇瓣便被他狠狠堵住。
他气势凶得很,将她细腰掐做一把,似要将她揉进骨缝里。
许菱玉知道他为何生恼,可她又不明白,他有什么可恼的?她主动给人腾地方,让他好另娶高门美娇娘,还不好?
不知多少男子希望妻子这般“懂事”呢,他怎么就想不通?
若他当真能中进士,许菱玉必会亲手剪断手中无形的风筝线。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是捏在她手里的。
他说的不错,人生得意须尽欢。
而现下,正是她该享受的时候。
心衣系带被他扯断的那一刻,许菱玉心弦一颤,侧首将唇瓣贴上他已泛红的耳珠。
风高浪急,川流不息。
顾清嘉走了数回水路,心口怒意方歇。
半睡半醒间,许菱玉被他唤醒。
正欲着恼,轻颤的眼皮却感受到晨辉的光芒。
她睁开眼,被顾清嘉扶起,连同薄衾拥在怀中,望见水天相接处的第一缕晨辉,和那缓缓浮出大河的旭日,眼眸顿时晶亮。
就连呼吸,也因眼前美景而放轻放缓。
河面粼粼,浮动一川金芒。
官船平稳疾行,岸上如烟的风物迅速退去,许菱玉睡意全无,骨头却犯懒,依偎在顾清嘉怀中,几乎要忘了今夕是何夕。
“秀才,我好像已经开始舍不得了呢。”许菱玉慵懒感慨。
顾清嘉下颌轻抵她发顶,望着火红的朝阳,愉悦弯唇:“那我尽量考得差些,到时回来靠阿玉养,阿玉别嫌弃我没出息便好。”
弃船登岸时,已近黄昏。
用罢晚膳,金钿雇来一辆宽敞马车,紧赶慢赶,终于在子时前回到桂花巷。
芹姨不知他们今日回来,已然歇下。
倒是长缨警醒,他们刚走到院门外,未及叩门,长缨便从里打开门,欣喜唤:“公子,少奶奶!”
“这些日子,辛苦你看家了。”许菱玉轻笑,“金钿,你和长缨各去取十两银子的赏钱。”
长缨已然习惯她出手大方,连声道谢。
对上顾清嘉的视线,才陡然回神收敛。
顾清嘉把姓石的往院子里一丢,淡淡吩咐:“先带去后院看管,明日一早,我和阿玉带他去县衙。”
话音刚落,长缨屋里又出来一人。
“沈禄?你怎么在这儿?”许菱玉讶然,想到什么,不由笑道,“不放心长缨一人看家,还是不放心别的?”
沈禄飞快瞟一眼金钿,又匆匆收回视线,神情略有些不自在:“庄子上都安排好了,我每日都有出城去盯着,既然小姐平安回来,明日我便回庄子上去。”
“时辰不早,小姐、姑爷早些安歇。”沈禄说着,转身便要回屋去。
他也是这几日才住进来,跟长缨套近乎,临时加了一张床铺。
明面上,是说来孝顺他娘几日。
芹姨没说破,长缨也没多想。
这会子,听到许菱玉话里有话,长缨耳朵动了动。
再看看垂首盯着鞋面的金钿,终于恍然大悟,哦,原来沈禄这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
长缨默默抓着姓石的去后院,沈禄瞥一眼,没多问。
“你站住。”许菱玉唤住沈禄,望望金钿脚边的箱笼、行李道,“我看你在田庄上挺勤快的,怎么回来反而眼里没活儿?”
斥他一句,才笑道:“还不快帮金钿把这些抬进屋里?”
箱笼的装的货品,她们打算临时放在金钿屋里,明日送去自家铺子摆上。
“是我愚钝了。”沈禄讪笑着,一溜小跑过来,望望金钿,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