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择枝(194)
父皇、母后去宁州找她之时,她手里大抵已握着那东西。
可这傻姑娘,竟没把那东西交给父皇,用来自保,而是想旁的更费神费力的法子。
即便她不说,即便她自己可能也不知,可顾清嘉能真切感受到她的仁善。
她怕他,却不会真正伤害他。
而那些表面上与他亲厚的,却会毫不犹豫将夺命的刀砍向他。
许菱玉仍有一丝狐疑:“你说这些,该不会是为了把我手里的手札骗去吧?”
“手札?原来是手札。”顾清嘉猜到,大抵是宁王让人暗中记录下他在宁王府的言行,那东西确实对他不利,他却不在意地挑挑眉,躬身将她横抱在臂弯,“你既不放心我,便自己留着吧,哪日我若对不起你,你便拿去交给父皇。”
他似乎很欢喜,许菱玉也不知他在高兴什么。
可猝不及防被他抱起,许菱玉心跳猛地加快,下意识抚着小腹惊呼:“当心孩子!”
话音刚落,她反应过来,当即紧抿唇瓣。
“嗯?”顾清嘉脚步骤然顿住,笑意僵在唇角,缓缓侧眸,凝着她,“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许菱玉连连摇头,如瀑的青丝轻柔摇曳在她颈侧,她避开他目光,随意望向殿内陈设,吞吞吐吐道,“我想见阿娘和思思。”
他既然不恨她,不怨她,自然没有伤害阿娘她们,也不会不让她见。
总之,这会子她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处,更不想他追问她脱口而出的事。
她想逃离这殿宇,更理智地去思量今日的事,尤其是今日的他。
顾清嘉本想抱她出去传膳,让她尝尝府中厨子的手艺,若她喜欢,便留下,若她不喜欢,便换旁的。
可眼下,那些事都不急了。
他很确定,自己方才并未听错,且她躲闪的情态,更证实了她的心虚。
顾清嘉稳稳将她抱在怀中,侧过身,大步朝着内殿走去。
绕过高大的落地缂丝花鸟屏风,轻轻将她放到宽大绵软的跋步床上,在她腰后塞好软枕,让她能坐得舒服些,顾清嘉才将大掌轻轻握住她双肩,俯低身形与她平视,眼神看不出喜怒:“阿娘和思思一直住在府中,你若想见,随时都可以。可现在,阿玉,你先好好与我说清楚。”
“孩子,是什么意思?”顾清嘉心弦紧绷着,目光扫过她平坦的腰腹,才抬眸问出后头这一句。
第76章 玉佩 “她是孤的太子妃。”
顾清嘉方才说什么?他说阿娘和思思一直住在他府中?
是入京以后便一直如此吗?
可阿娘她们的家书里, 从未提过一句。
许菱玉下意识想信他,却又不敢。
除非亲眼见着阿娘平安,亲口问过阿娘, 否则她不敢全然相信他,更不敢让他知晓她腹中怀着他们的骨肉。
万一若他方才所说的一切都是骗她的, 他真心觉得她身份微贱, 不配拥有他们的孩儿,要伤害孩子怎么办?她承担不起这种万一。
他看起来温和无害,英隽的眼中虽透着逼视的威压, 却也盛着关切与期待。
许菱玉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告诉他,与他分享这桩曾令她极为欢喜的事。心里却一遍遍告诉自己,万万不可被他蛊惑,毕竟他最是擅长伪装, 从前相处的无数个日夜,他从未在她面前露出破绽。
“殿下听错了, 我并未提过什么孩子。”许菱玉脊背紧紧靠上软枕,纤手攥住锦被,拢在身上,屈膝将身形蜷成一团,仿佛这样,能多一点安心。
顾清嘉瞥一眼她露在锦被外的两排细白的指尖,睥着她杏眸中戒备的神色,被她气笑了。
好啊, 他已尽量耐着性子,以从未有过的温柔待她,她却依然信不过他。
蓦地, 他想起长缨禀报的事,一路上她都不曾让女医看过诊,本以为她是害怕,是不信任陌生女医,这会子看来,她分明是在躲避什么。
她肚子里多了个小东西,顾清嘉几乎已经认定。
这样大的事,她竟瞒了他数月之久,就连他身份暴露前,她也未曾告诉他。
顾清嘉失去耐心,露出本性里的霸道。
他略躬身,双臂撑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形挡住她眼前光线,将她困在狭窄的空间
里,目光沉邃睥着她,唇角牵一丝喜怒难辨的浅笑,咬牙切齿道:“许菱玉!你若再不说,孤便将你绑在床上,即刻请太医来诊脉。”
说出这番话时,他气势汹汹,声色俱厉。
虽听说过许多关于顾清嘉的传闻,可许菱玉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他。
即便他顶着一张她极为熟悉的俊美面容,许菱玉仍是被他吓得小脸煞白。
她身子缩得更紧,恨不得将自己藏进锦被里,可她不敢不应。
“我说就是了。”许菱玉白着一张芙蓉面,暂且将所有疑虑抛在脑后,她抿了抿唇,终于鼓起勇气,望着他央求,“我怀胎已近半载,孩儿大抵已成了型,求殿下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从前,面对任何人,不管是段家或是宁王,她都从未因身份自卑过。
可顾清嘉与旁人不一样,他曾与她那样亲近过,在她心里情分不同,身份忽而天翻地覆,差距巨大,许菱玉很难不去思量他们之间的距离。
不仅身份悬殊,她又非他亲自择选,真心迎娶的妻,而是权衡利弊的无奈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