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择枝(83)
孟千里早已羞愧难当,下颌低得几乎要戳进脖颈了,仍被许菱玉言辞间顺带扇了一巴掌。
许菱玉没有真的动手,可他脸上火辣辣的感受却真真切切。
是啊,表妹做了他一个亲弟弟都不敢做的事。
“爹,娘,我们真的应该谢谢表妹才是。”孟千里忍着愧疚,抬起头,“我看阿姐伤得不轻,不如带阿姐去衙门验验伤势,狠狠状告段家,若姐夫不肯赔礼道歉,阿姐也不必回段家了。”
江娴一听就炸了,她是心疼儿子,但不代表她能接受这臭小子胳膊肘往外拐,来教她做人。
“当初让你求娶阿玉的时候,你屁都不放一个,这会子学会奉承她了?”江娴忍着怒气道,“不让你阿姐回段家,你养她一辈子?看哪个姑娘还愿意跟你!还想上衙门告段家的状,段家是什么人家,咱们是什么人家,你以为衙门是咱们家开的啊?!”
“那也不是段家开的。”许菱玉顺势道,“我还就要带表姐上公堂,告上一告,看那段家要怎么力保段明!若衙门不公道,我便去求红叶阁。”
说到后面这一句,她语速轻缓下来,可分量丝毫不减,红叶阁三个字,重重砸在孟家几人心口。
“阿玉,求你帮我,我绝不会再回段家,宁死也不回。”孟千娇知道,只有许菱玉会毫无顾忌地帮她出那泥沼了。
她走到许菱玉面前,说着便要跪下,被许菱玉和金钿及时拉住。
“你做什么呀。”许菱玉瞪她,看似凶巴巴的,说出的话却暖人心,“你是我唯一的表姐,我不帮你帮谁?”
她就是顺嘴一说,哪知刚说完,孟千娇便旁若无人,一把抱住她,趴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哭起来。
江娴也是怕段家家大势大,他们孟家不能蚍蜉撼大树。
但孟千娇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眼下看千娇抱着许菱玉一个外人,委屈地哭成泪人,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眼眶不受控地湿润起来。
“倔姑娘,你们要害死孟家了。”江娴拍了一下孟千娇后背,因怕她身上还有伤,没敢使力。
继而无奈地揽住孟千娇,也跟着一起抹泪。
此情此景,许菱玉受到感染,鼻尖微微泛酸,她也快要哭了,可她更觉好笑。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舅母这样一生要强的人,服软落泪。
这样也好,千娇表姐总算可以毫无顾忌地去与段明决裂了。
孟近墨脸色阴沉,唇瓣紧抿,但到底没说什么,只重重叹一口气:“冤孽啊。”
孟千里很高兴,红着眼笑了。
不多时,顾清嘉放下书卷,作为男主人,出来招呼孟近墨等人。
许菱玉则带着孟千娇去重新洗脸,又找出一身样式宽松些的,没上过身的衣裙给她换上。
孟千娇脸上有伤,不能用脂粉,好在伤口周围已不肿了。
金钿拿药膏,重新替她处理了伤口。
可她仍不敢照镜子,不想看到自己丑陋的模样。
“别担心,这药膏极好,保证不会留疤痕。”许菱玉将她拉至书案侧,把红雨悄悄送来的诉状摊在她面前,“表姐把这个誊抄一份,若有遗漏,你再添补几句,我亲自替表姐磨墨。用罢午膳,咱们便去衙门口击鼓去。”
“好。”孟千娇眼圈泛红,眼神坚定。
第40章 新生 读书人都像他这般聪明镇定,杀伐……
县令的位置, 许淳已盯上许多年,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摸着这个位置, 是在前任县令突然被处死的情况下。
昨日,宁王府的人来, 给马县令赐匕首、鸩酒时, 他和高县尉等人都在,亲眼看着马县令选的鸩酒。
一日过去,马县令饮下鸩酒后, 七窍流血的可怖画面,仍清晰烙印在他脑海。
不是他们想看,是宁王府侍卫长将他们抓过去,杀鸡儆猴。
许淳忙了整整一日,夜里也没睡两个时辰, 甚至没回过他操劳半生才筑起的空荡荡的许家,而是睡在衙门班房。
午膳比往日用的晚些, 且吃得不多,现下他躺在陈设简单的班房便榻,透过半开的窗扇,望见庭院上苍白的天空,疲惫又迷茫。
马县令办事不利,被宁王赐死。
他这个暂代的县令,还能活多久呢?
一个月?两个月?马县令活着的时候,好歹还有个期限, 而他呢,宁王一日没发话,他脑袋便一日在颈子上悬着。
昨日, 马县令的尸身被宁王府侍卫带走,马家的家眷们哭得伤心欲绝。
若有一日,他被处死,谁会为他哭丧?阿玉肯定不会。
但至少,阿玉会为他收尸吧?毕竟他是阿玉的亲爹啊。
许淳胡思乱想着,找到许多阿玉不能不管他的礼法,可最终,他仍不能确定。
他很难想象,若阿玉被姚芹教唆着,认定是他杀死的孟茴,还会囿于礼法,为他处理身后事。
这么一想,许淳累及。
他这一世,忙忙碌碌,追名逐利,究竟得到了什么?
若当年他没有对不起孟茴,孟茴没闹着与他和离,没有跑出去,如今他们应当不止阿玉一个孩儿了吧?有孟茴打点,或许他已是名正言顺的县令了。
可惜,没有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