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择枝(94)
檀州与宁州城池规模不相上下,但因水陆便利,气候也好, 往来商贾众多,所以比宁州富庶些。
顾清嘉知道, 檀州的物价比宁州高些,可当他入住客栈时,仍暗暗吃惊,足足比宁州高出三倍,会不会过分了些?
“掌柜该不会听我口音是外地人,特意宰客吧?”顾清嘉试探着问。
那掌柜的也不生气,边招呼旁的客人,边笑道:“公子说笑了, 来咱们这儿住店的,哪个不是外地人?且来往的客商居多,一个比一个精明, 我若欺客,嘿,早关门了。”
说话间,他向另一位客人报了价。
那人似乎习以为常,只抱怨了句:“这个月又涨了一两啊。”
但还是利落地付了银子。
顾清嘉打量那人,大抵是位商贾,不是檀州口音,但听语气,应当常来檀州。
掌柜的收下银子,拿出一大串钥匙,取下他订的那间的钥匙给他,无奈叹道:“可不是,客官今日才到吧?等您明日进了货就知道,可不单是咱们一家涨,被上头逼的,没法儿呀。”
说到此处,他声音忽而低下去,四下望望,将手掌竖起来挡在嘴边:“又加收一成税,檀州的税这些年被就比别处收的高,今年更是屡屡巧立名目,哎,再这么下去,生意是没法儿做了。”
顾清嘉默默听着,没再多话,先付了两晚的银钱,拿了钥匙上楼。
在京城时,他也粗略看过户部的账册,檀州富庶,税银交的是比别处多,可那都是按例算的,没听说檀州征税比例比别处多几成啊。
远的暂且不说,掌柜的特意提到今年。
今年他并未在外出征,一直在京城或是宁州,若有什么大的变动,自会有人禀报。
可他记得,父皇并未以任何名义,征收赋税,宁州也没出现这样的情况。
檀王叔贪财,他有所耳闻,父皇也知。
可若打着父皇的名号敛财,弄得怨声载道,民
不聊生,万一激起民愤,恐怕百姓恨的就不是檀王叔一个了。
且说到这个月又涨价,顾清嘉不由想到那日引宁王助他夺位之事,会不会是因为鱼儿上钩了?
这厢,许菱玉安顿好,准备去找周娘子说事。
正好周娘子派人来请,把金钿和孟千娇的晚膳也送到了,许菱玉便带上送给珠珠的礼物,安心去赴周娘子的小宴。
确实是小宴,除了她们两个,只还有一个珠珠,不必应酬让人,倒是方便说话。
珠珠乖巧,已不需要奶娘喂食,会自己拿银质小勺吃饭。
只是身量尚小,坐的是特制的高脚椅子,周娘子还一手伏在椅背上,防止珠珠摔下来。
许菱玉一面与周娘子说着话,一面看着母女俩不经意的互动,眼角眉梢染上温柔笑意。
很难想象,若有一日,她做了阿娘,有没有周娘子一半妥帖。
“周姐姐,我可真佩服你,不仅染坊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能把珠珠教得这样好。”许菱玉真心夸赞。
在她记忆中,许成琢比珠珠大些的时候,还要奶娘追着喂的。
似乎被她教训过几次,才老实些。
许菱玉暗自摇头,怎么想起早已与她不相干的人了?
包大娘的两个孙儿,倒是会自己吃,却是两个抢着吃,调皮些,不似珠珠这般省心。
“佩服我什么?你是不知道,我都忙得焦头烂额了,经常忘事。”周娘子说着,拿起手边干净帕子,替珠珠擦了一下嘴角。
忽而,敲一记脑门,又继续道:“瞧我,光顾着跟你话家常,险些忘了正事。趁我还记得,赶紧跟你说说。”
周娘子拿着筷箸,讪笑了一下,略垂眸,迟疑一息才开口:“其实真的很不好意思跟你说,毕竟咱们打交道两年,你也算是染坊的老主顾了,我真心当你是朋友。但是实在不得已,还是得跟你说一声,下个月起,咱们之前签好的价得再往上加一成,否则我做一单生意,反倒自己要贴不少进去,哎。”
许菱玉知道周娘子为人实在,也知道檀州的情况与别处不同,顿时闻弦音知雅意。
她稍稍倾身,压低声音柔声问:“是不是上头又加征赋税了?你的染坊还能撑得住吗?”
这么大的染坊,从前的老客户都有不少,不是每一个都愿意加钱,继续与周娘子合作的。
“你都猜到了,我也不瞒你。”周娘子苦笑道,“已经有两家把今年后面的货都退了,这染坊能撑几时,我也说不好。”
许菱玉点点头:“我没问题,便按周姐姐说的价,我再多订一倍的货,尤其是夏季的货,有时兴的料子、花样、颜色,只管往我宁州、幽州的铺子送。”
但她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她想了想又道:“还有几位朋友,可以介绍到你这里来,但能不能谈下来,我说了不作数,得靠周姐姐自己。”
这倒是能解周娘子燃眉之急,她自然惊喜不已,连珠珠也被吸引,懵懂地侧眸看阿娘。
可周娘子又有些担忧:“你愿意加价,还说帮我牵线搭桥,我已经很感激了,谈不谈得成都算我欠你人情。可你自己呢?利润本就不大,你光照顾我生意,要那么多货,能卖得出去吗?都有难处,我不能让你替我担风险。”
“这你不用担心,夏天长着呢,不愁卖。”许菱玉笑应,语气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