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徒游戏[港](69)
幸好,他是混迹多年的商人,能屈能伸四字做得信手拈来。
“宝意,你和萧公子是朋友啊?怎么不早说呢。”
尤羡铭顶着满头满脸的狼狈酒水,下巴还挂着水珠, 似浑然不觉, 自己给自己满上酒, 回身敬萧正霖, “萧公子,今晚是我没招待好宝意, 毕竟她是为我来的,这杯我——”
“小意。”萧正霖眼神偏了下,“要再泼他一杯不?”
一句话堵得尤羡铭剩几个字卡到嗓子眼,不上不下,再也说不出口。
有人撑腰后, 虞宝意面色没什么变化,眸色漠然得像山岭间的一捧冬雪, 脱离于人声鼎沸,觥筹交错的红尘世界之外。
她心里清楚, 今晚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没什么意思。
“不要,我先走了。”
虞宝意转身离开,半途想起什么,从手袋中摸出一张房卡,丢到那桌玻璃圆盘的中央。
她自始至终都不认为揭穿男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想法是对自己的伤害,只是交际场上的运行守则如此,她不得不遵循。
只有极少数时候,比如今夜,比如之前有位赞助商一直盯着天行一位女同事揩油,她会借着醉酒撕破脸,事后也得像某些男人犯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一样,再用醉酒圆过去。
可错的是他们。
不是她。
偌大得宛如迷宫的地下停车场,匀缓回荡着虞宝意高跟鞋敲磕水泥路面的声音,不稍片刻,闷重的关合声响起两下。
虞宝意把主驾位置调成平躺,泄气地倒下,小臂搭在眼皮上。
不想动,代驾更不想叫。
她想着,要不在这将就一晚上好了,反正也没人知道她一塌糊涂乱七八糟的工作生活——
咚咚。
车窗被人敲了两下。
虞宝意手臂往下挪了点,眼神往外瞄的同时,另只手已经摸到锁扣位置。
还好没忘上锁,她松一口气。
可下一秒,那口气又半挂在到嗓子眼,差点没把她呛到。
她的车在停车场深处的角落,霍邵澎身体挡住后视镜,也挡住了为数不多波及到这个位置的光线,令她目之所及,皆是一片阴天般的灰黑色,晦暝不清。
包括那个人。
是人或影,是真或假,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分不清。
虞宝意揉揉眼睛,坐起身后按下车窗,如吹走视野前的雾,那人面容从模糊,到清晰地映入眼底。
“霍生。”她胳膊交叠到窗沿上,下巴枕上去,为了看他眼瞳抬高,露出为数不多的眼白,“你在这做什么?”
霍邵澎从未尝试过,与人用这种……视角对话。
小朋友趴在窗沿上,探出半个脑袋,因为喝了酒,眼下浮起酡红,含糊的边缘隐隐约约漫过鼻骨,像画布上一朵着色刚刚好的彩云。
眼色包括神情,也软和得像云,卸去了所有社交场上的棱角和尖锐,更没有他最近看得越发不顺眼的八面玲珑。
就这么看着他。
娇憨的,埋怨的,明明鼻间的涩意揉进了每个字中,也要用一句“你在这做什么”掩盖委屈的。
他见过她喝酒,不少次。
这是最可爱的一次。
“有人不是说今晚饭局?又在这做什么?”
虞宝意歪过头,脸颊几乎贴着手臂,还落了几丝没拢好的发在鼻骨上,“是饭局啊……没骗你的。”
第二句话弱声弱气地嘟囔过去,霍邵澎没听清,微微欠身,问了句“说什么”。
他也喝了酒。
和她喝的不是同一种,酒气清淡,连靠近时拂过的气味也若隐似无,不会让人反感。
虞宝意心思突然跑到想记住这种味道上。
好像是他那个世界的事物,却在此刻如那群男人所说,向下兼容了她的世界。
“霍生,霍生……”虞宝意分明能直接开车门,偏要从狭隘的窗口弹出小半个身子,拽住他一点袖口。
霍邵澎今晚一直留心着她喝了多少酒,中途又去卫生间避了会,按理说完全不到她醉的地步。
“怎么了?”他一边接住她,一边探手进去找手动开锁的按钮,“喝醉了吗?”
“没有呢……”虞宝意知道自己没有醉,却还是任由酒精驱使动作,好像这一刻的理性通通都在为了什么让路,“霍生,你不生我气吗?”
按钮在车窗靠下一点的地方,霍邵澎绅士地避开她乱动的身体,却避不开那条下垂的缎面裙子,带着她的体温似有若无地抚摩过指骨。
哒一声。
霍邵澎打开车门,顺势揽住她倾倒的身体。
怀中人一动不动,很安静。
他的手贴在她背上,宽大的掌几乎覆盖住裙子露背的部分,显得她的背那么伶仃单薄,连温度也是虚虚罩着一层冷。
霍邵澎挨近她耳边,“仲行唔行得到?(还可以走吗)”
“能走。”虞宝意的语言系统好像有点混乱,这句话用了普通话回答。
说完,她尝试性踏出一步,世界却陡然天旋地转。
下一秒,视野里便只剩下一道凌厉的下颌线,再仔细瞧两眼,还有一张周正好看的侧脸。
从某种程度上说,霍邵澎的好看来自于一种苛刻。
苛刻到哪怕拥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若没有顶尖家世,完美的成长路径与经历,也无法拥有和他一样的眼睛。
“霍生,你是混血吗?”
她盯着那对比东亚人明显要深些的眼眶,问出了她疑惑许久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