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同舟渡(39)+番外
“母后,儿臣会着人严查密访,定将幕后凶手抓出来。”齐沐上前说道。
王后淡淡一笑:“那是你的事了,不必告知本宫。”
我眨巴眨巴眼睛望向齐沐,齐沐对我微微颔首。我这才起身准备带着齐羽离开。
从殿内踉踉跄跄跑出一众医官,不约而同地匍匐在齐沐脚下:“殿下,王上昏迷近四个时辰,血流不止,我等束手无策,若是情况不能好转,王上或有性命之虞。”
齐沐还没发话,王后像是被蜂蝎蜇了一下,霍然跳将起来,怒斥医官:“有性命之虞,你等不休不眠赶紧去治,抓着世子有何用,世子难道懂医术。”
医官们不退,嚎噎之声此起彼伏。
“难道就没法子治了,本殿不也中过箭,没有伤及心房,怎就有性命之虞了。”齐沐问。
“个人情况不同,岂能一概而论。况且王上气血精神到底不如殿下,便是中箭在同样的地方,伤势自然有差异。”
“举天下医者,谁的医术还能胜过你们,难道就真的没法可想。”看得出,齐沐真的急了,说话的音量也高了许多。
“东越国还有一人,医术远超我等,可惜他远在零陵州,便是他老人家肯来,这来去最快也要十天,王上怕是也等不了那么久。”太医院须发皆白的院使哀叹道。
“本殿听说过,可是陵零州的紫虚道人?”
“正是,他也是臣的师傅。”院使道。
沉吟片时,齐沐便让院使准备一封手信,他自会派人去送。院使并不相信手信可以短时间送到,但也遵命去写了,一副尽人事,而看天意的样子。
王后冷冷地目睹这一切,不言不语,脸上冰霜似多了一层。
※
晚些时候,我安顿好齐羽,去宸极殿被告知齐沐回了东宫。
我从东宫外廊下走过,却远远见到齐沐提着一只两三尺长的铁笼出了殿。
我心中好奇,不免跟上去探个究竟。
在东宫后院萧瑟的衰草边,齐沐放下铁笼,从里面取出一只硕大的鸟。那鸟站在齐沐肩头,鹰隼一般。
齐沐从黑靴内侧抽出一把匕首,向着自己的手腕割出一道口子,瞬间鲜血如泉涌。
我瞪大眼睛,压制住要尖叫的冲动,眼睁睁看着齐沐将血淋淋的手腕探到巨鸟如钩的喙前。
那鸟为血腥味多刺激,扑腾着翅膀,低头啄血,仰头对月,再低头,如此反复,好似饮水一般,直到它雪白的翅膀渐染上殷红的血色。齐沐皱眉,不顾手腕的伤口,将一卷纸条绑在巨鸟的爪上,举高将它放飞。
巨鸟悄无声息,一展双翅,对月而去
,留下渐行渐远的噗噗声。
齐沐侧对着我,用绷带包扎伤口,幽幽说道:“既然都看见了,就别躲着了。”
我深吸一口气,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是亲夫君,定不会伤害我,默念数次,鼓足勇气轻轻拨开面前的枯草。
然而我的右侧方却传来更响的践履声,皎皎若白昼的月下,王后现于稀树高草间。见此,我差点没往后栽倒,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母后?!”齐沐轻喊了一声,随即恢复了最初的镇定。
“这便是传言中的血鹞子?没想到在你手中。”
“见血而动,一日千里,最初亦是紫虚道人相送的。”
“必须是养鹞人的血,你这样做值得吗?”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意。
“他毕竟是我的父亲。”
“你敬他为父,他却不待你如子。”王后冷笑。
“他先是王,然后才是父,而我先是臣,而后才是子。”齐沐坦然回道。
王后不语,她的脸藏在月下阴影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身下,不知名的虫豸隔着厚重的衣裙叮咬我的小腿,我咬牙坚持,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许久才听齐沐问王后为何事来东宫。
王后冷冷回答:“无事就不能来。”
“那请母后移驾正殿。”
“不必了,”王后望向血鹞子飞离的方向,“能否请得来陵零州那位道人,就看你之孝心能否感动上天。”
王后走后,也等不及人家来寻我。
我像是爆豆子一样从草窠里跳将起来,在齐沐面前揉着隐隐刺痛的小腿肚子。
“你都看到了?”齐沐问我。
我拉过他粗略包扎的手腕,无不心疼地说:“殿下有多少血够它喝的。”
齐沐哑笑:“让人家干活,不出点血怎么行。平日它都是吃虫谷的。”
“我去喊医官来重新上药。”
齐沐拒绝:“不行,血鹞子的事不能让人知道,它只存在于江湖,不该出现在宫里。”
“王后撞见了。”我不安地看着齐沐。
“宁宁,这宫里如果还有我可以信任和倚仗的人,便只有王后一人而已了。她平日严厉了些,但你不要怪她。”
“我省得,母后是关心则乱。那我帮殿下重新上药包扎。”
齐沐没回答我,只是牵着我的手,往殿内走去。
暖黄的烛光下,齐沐手腕伤口的血映射淡淡的橘色。我给他上药粉时,他全程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难道没感觉?”我问。
“习惯了。”
我刚打好结,他便用衣袖遮住伤处。
“宁宁,近期要辛苦你去玉津园看护王祖母了,世孙那里我会拜托给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