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上天都不要我们断(49)
陈政年在眼前伸了伸指头,完全看不见。
他抓紧何乐为,“小猫,我也看不见了,只能靠你了。”
小猫?这又是哪里来的称呼?何乐为没来得及深想,就被身后人催促着往前摸索。
其实何乐为也很少在百分百全黑的环境下走动,毕竟他的感光系统还算灵敏,不过百分百的模糊跟百分百的黑区别不大,反正都看不见。
黑色的世界安静得有些寂寞了,耳边只剩下“啪、啪”盲杖敲打的轻响,何乐为做了十几年瞎子,早就习惯这种无聊。
不过陈政年有些理解他多话的性格是怎么养成的了,长期待在这种环境下,自己不主动开口的话,那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哪怕自言自语也是好的,他突然有点庆幸何乐为是这样的何乐为,没有被黑暗和孤独吞噬。
“我们要走到哪呀?”何乐为没有进过体验馆,并不知道路的尽头在哪。
陈政年说:“一直走,走到能看见光的地方。”
“好哦,小心,有台阶。”
大概是为了让体验感更真实、丰富,场地设置了不少障碍物,哪怕何乐为很小心,陈政年偶尔还是会撞到一些东西。
每次都吓何乐为一跳,急道:“你小心一点呀!”
也是倒反天罡,真瞎子操心假瞎子。
“撞哪了?疼吗?”何乐为停下来问。
其实障碍物都是很轻的海绵或者泡沫,听着声大,陈政年本来打算说不疼,转念一想又改口:“疼啊,怎么可能不疼。”
“撞哪了呀?要不我们喊工作人员吧。”小瞎子听着快急哭了。
“不行,要走完。”陈政年说。
他把手递到何乐为身边,摸索着找到他的下巴,“撞到手了,你亲一下就好。”
何乐为立刻反应过来被耍了,恼羞地轻拍一下,然后又握住不肯放开。
“怎么?要挟持我的手?”陈政年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
话音刚落,指节忽然传来湿润的温度,只浅浅一下,一触即分,离开时捎走了陈政年摇摇欲坠的冷静。
他转手从背后猛地抱住何乐为,埋头在颈侧,呼吸粗重地打在上面,害人双肩颤抖。
“干、干嘛呀?”何乐为说,试图掰开他紧扣的十指,“有人。”
“没人,你惹我的。”陈政年鼻尖搁在皮肤上轻轻滑动,平时混在一起洗的衣服染了同样的气味,他满意地笑笑,准备在后颈烙一个印记。
突然身后传来其他人的说话声,“我玩不了了,我要出去。”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陈政年略带遗憾地放手,何乐为脸皮烫得能烧熟鸡蛋了,下意识想要逃离现场,但很快又想起来,现在的陈老大还需要仰仗他。
没有男人能够抗拒被人倚靠的满足感,小瞎子也不例外。
“你跟好了,别再乱来。”他强装镇定道。
“好。”陈政年配合得像在哄小孩。
体验馆场所并没有设置得很大,按何乐为慢悠悠的脚程,顶多半个小时就能走出去,不过由于带着个生疏的“新晋瞎子”,他们走了整整一个小时。
出来时,工作人员问他们关于体验盲人出行的感受,陈政年说:“我对象挺不容易的,辛苦他了。”
又叫何乐为闹了个大红脸,拿手指偷偷掐他,压低嗓音:“谁是你对象啊!”
陈政年扬眉:“谁认了谁就是。”
实在没想到陈政年喜欢起人来竟然是这样一副模样,简直人设大崩!何乐为连带着对“X”的崇拜都变淡了。
工作人员递给他们两张便利贴,表示可以在留言墙写下自己的感悟或者对盲人团体的祝福。
何乐为并不是第一个陪亲友过来体验的盲人,事实上,大多数来的客人都是家里有视障人士的。
所以体验馆的工具配备齐全,有何乐为能用的点字板和点字笔。
他熟练地在纸上戳戳,写下一串盲文,然而陈政年看不懂。
陈政年想了想,落笔写下文字,然而何乐为看不见。
他们互相都好奇对方会留下什么,“你先告诉我,我就告诉你。”何乐为这次学精了。
陈政年光明正大地把那串盲文拍下来,“那不行,万一你骗我怎么办。”
“我还说你骗我呢!”何乐为愤愤道,他又不是陈政年,老奸巨猾的。
两张便利贴被贴在墙上,天南海北,何乐为要求的,闹脾气了,不愿意跟陈政年的贴在一起。
却不知道,临走前,老奸巨猾的陈老大把纸条的位置换了,挨在小瞎子边上。
“喜欢秋天吗?陪我去摸枫叶吧。”
工作人员视线从陈政年的一手好字转向隔壁那张密密麻麻的盲文。
“我希望他可以多多依靠我,不要自己一个人了。还希望全世界的盲人都能够拥有幸福,天大地大,快乐最大。”
天光明媚,已经开始有了初秋的迹象,盲人体验馆的门口只留下一双互相打闹的背影。
路上陈政年请人吃了一顿烤串,两串还算正宗的糖葫芦,外加一个棉花糖,才把何乐为哄好。
看在他亲手喂他的份上,何乐为不计较了,结果又被哄着看电影去。
盲人看电影,就等同于巧眉眼做给瞎子看,白搭。
何乐为不知道陈政年为什么执着于带他去体验,不过他有听电视剧的习惯,听电影估计也大差不差。
等去到抢着买票才知道,这个叫什么5D电影,工作人员提醒说椅子会动,让他小心。
“为什么椅子还要动啊?”何乐为以为是那种转转椅,难不成电影看爽了,还要摊在上头晃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