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皎月(111)
路边的百姓们纷纷探讨着,唏嘘不已:“咱们北盛难得出这样一位清官好官,大家都赶着去寺庙给大人祈福呢!”
姜云婵拉住夏竹的手腕,“走吧,闲事莫理。”
夏竹何尝不知道姑娘虽然利用顾淮舟在先。
可百姓口中的剿匪也太匪夷所思了,明明谢砚就是马匪的二当家。
他们曾幻想过很多将来的好日子,那样的日子分明触手可及,可怎么一夕之间一切都毁了呢?
人人皆有难言之隐和不能割舍的东西,她又能依靠谁呢?
她跟着他属实受了太多苦了。
三年前,他还是个功名利禄全无的小书生,虽然有点才能,可在谢砚这样的大家面前算得了什么呢?
她被两股强压挤压着、拉扯着,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我说,我不喜欢你,你对我已经没用了!”姜云婵生生咽下了酸楚,眸里的春水化作了冰。
姜云婵脑海里浮现出被白布遮住的人,那人裸露在外的肌肤无一处完好,血糊糊的,确是被炸伤的。
顾淮舟趔趄了一步,不可思议盯着姜云婵,“婵儿,你说什么?”
她怎么做都不对,怎么做都会有人因为她而受到伤害。
顾淮舟一直都知道,姜云婵起初同他在一起的目的不单纯。
“换个活法?换一条路……”顾淮舟疲惫的眼神望向叶清儿,思绪万千。
姜云婵看惯了世态炎凉,她不敢赌,“算了吧,我们自己走吧。”
曾经他也是在众学子中挥斥方遒,意气风发之人,可如今只剩下一身疲惫,再无前途可言了。
姜云婵微闭双眸,推开了顾淮舟的肩,“算了吧,你没办法带我逃,所以,我也……不想要你了。”
姜云婵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赤条条环望四周。
杜氏早就和叶家说定了,让马匪掳走姜云婵后,由叶清儿李代桃僵行大婚之礼。
这次逃亡不仅姜云婵伤痕累累,顾淮舟何尝不是失了少年意气?
……
怎么天地之大,想找一个容身之地怎么这么难呢?
姜云婵方才还忍着的泪,在夏竹面前突然决堤,泣声哽咽:“夏竹,我和淮郎彻底完了!”
“谢大人上山剿匪,把困在山寨里的姑娘都救出来了,还坑杀了那些作恶多端的匪徒!可惜啊……不知道那个黑了心肝瞎了眼的,竟用火药炸伤了谢大人!”
而顾淮舟也是从夏竹夺门而出后,才察觉事情有异,逼问了杜氏。
“不对啊,姑娘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夏竹摇了摇头,“马匪是叶家雇来的,世子前日才快马加鞭赶到扬州,是我拦车求助他的呀!”
“是好事啊。”姜云婵勉力扯了扯唇,起身要离开。
“婵儿,求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说通娘亲的。”他轻拥着她,肩头战栗不已,“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真的想与你长相厮守,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啊……”
杜氏才告诉他,和叶家退婚是假。
她很累,很迷茫,不想再争什么了。
何况谢砚一直紧追不放,以杜氏的身体真死在了逃亡路上,顾淮舟不会怪她吗?
“逃亡不是婵儿的错……”
顾家也拮据,她只留着这份心意,记得这份情意便好了。
芸儿只顾得哭鼻子,瘪着嘴道:“夫君坏坏!这里好热,芸儿不想待在这儿了!”
“姑娘,你能不能明白像我们这样的穷苦人家庭培养出一个状元郎得付出多大的心力,得修多少辈子的福分啊?”
姜云婵转身离开,踉踉跄跄往城外走。
一袭白衣出现在小巷拐角。
姜云婵眼眶发酸。
妇人在风中同样摇摇欲坠。
两人相对而视,反而顾淮舟清秀的脸上落了泪痕,“婵儿,你骗我对不对?”
“芸儿乖啊,谢大人为了救我们被马匪偷袭,生死不明,我们理应去南山寺为谢大人祈福的呀。”她夫君安抚道。
顾淮舟推开叶清儿的手,僵硬地往茶铺挪步。
姜云婵怔住了,“他跟马匪是一伙的。”
将来一无所有时,顾淮舟又会不会埋怨她断了他的前途?
此地终不能久留,趁着现在谢砚那边乱作一团,她还有机会离开。
这几日顾淮舟与她怄气、离家出走,杜氏心力交瘁,一夕老了十岁。
“姑娘!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夏竹声音尚且艰涩沙哑,可与姜云婵久别重逢,高兴得紧,拥着她喜极而泣。
夏竹将自己被毒哑前后的所见所闻告知了姜云婵。
婆媳之间的矛盾将来会把这段纯粹的感情磨得什么都剩,何必呢?
“好人不长命,天妒英才啊!”
姜云婵也终于在这寒凉的夜寻得一点温暖,回抱住夏竹,“夏竹,夏竹……”
可顾淮舟纯良的性子也确实让姑娘在侯府漫漫无边的黑暗日子里有了慰藉,她怎能不心动?
“芸儿?”姜云婵不可置信,望向摔倒在地的姑娘。
姜云婵抱膝缩在角落,睡梦正酣,眼底淤青明显,脸颊也因近日奔波生了细纹,看上去憔悴了好多。
姜云婵疲惫地掀起眼眸,恍惚的视线中浮现公子清秀的面庞,他眼神像琉璃澄澈而真挚,眼眶微微发红。
叶清儿从屋里出来扶住了杜氏,帮她顺气,可杜氏还是一口口地往外呕血。
“就算我们逃脱了,那阿舟你又算什么?你要一辈子窝在山沟沟里劈柴种地吗?你原本可以风风光光做北盛的状元郎啊!”
届时,一切生米煮成熟饭,顾淮舟就再无反悔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