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皎月(197)
“是的呀!这是送子娘娘传下来的习俗!”
“一个头花,何至于如此哭闹?”
姜云婵手指抵着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唇语道:“你忘记薛三娘的孩子怎么没的了?”
不知谢砚能不能放孩子一马?
夏竹想到将来要发生的“意外”,心里不是滋味。
谁知道他又使什么坏呢?
她深深吐纳,“我没事,也不知那孩子怎样了?”
姜云婵还在认真地跟他讲双螺髻,忽而瞥见马车外夏竹盯着她的头发,欲言又止,面色复杂。
姜云婵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谢砚暗讽我是傻兔子?”
如今,谢砚才知头花还有这样的含义。
说到底是那孩子帮她们挡过一劫。
“越接受不了,他就越会在战场上分神。”
马匪向来手段狠辣,谢砚亦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小姑娘撞破了他们的交谈,只怕难逃一劫。
可能现在只能人生得意须尽欢吧。
姜云婵到底常年足不出户,又怀着孕,受不住江风,连连打喷嚏。
姜云婵不知在想什么,目光讷讷,嘴里含糊念道:“明月鱼?”
无奈叹了口气,踱步上前,弯腰打量着姜云婵怀里的孩子。
船舱外,突然传来一声喷嚏。
寂冷的密林中,一时只剩下谢砚和鱼鱼面面相对,他的目光如刀刃一寸寸刮过鱼鱼。
谢砚给她梳的的确不是双螺髻,而是小盘髻。
“大哥哥他……他扯我头花!”鱼鱼指了指密林深处。
姜云婵暗自舒了口气。
谢砚!又逗弄她!
生了薄茧的指腹被软绵稚嫩的触感裹挟。
我娘说那叫定情信物,每一对恩爱夫妻都会有,大哥哥怎么会没有呢?
原来,鱼鱼一家正是明月村的渔民,来此地走亲戚的时候,妇人动了胎气,才会半路生产。
忽地,哭声又提高的一个度,时震耳欲聋,满天作响。
发尾绽开,发丝上似存在什么磁力,绕于他尾指,挠得人心痒痒的。
倘若真的事成,那就是谢砚亲自喂毒,毒害了自己的孩儿。
只是,这发髻是已婚妇人才会梳的。
可鲜少有人知道明月村在十年前,曾爆发过瘟疫。
“没有。”
战事正紧,谢砚也不能多耽搁,一行人购置了三条渔船。
谢砚看着这样的姜云婵,想着将来的一家三口,嘴角不觉牵起一抹温润的笑。
一旦接受了这个想法,夏竹越看姑娘越像兔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个胖嘟嘟的身影正摇摇晃晃从密林里跑出来。
彼时,姜云婵和夏竹趁着谢砚不防,悄悄回了马车。
鱼鱼怔了须臾,望向地上的水滩里狼狈的自己。
姜云婵深吸了口气,将心内的情绪咽了下去。
若不是造化弄人,这样的一家三口,有娘亲坚韧温柔,有爹爹强大体贴,他们孩子应该会很幸福吧?
“姐姐扎头发可好看了,我会羊角辫、双垂髻,还有双螺髻哦!”姜云婵慌手慌脚,从妆匣里取出各式珠钗。
她不说还好,这样欲盖弥彰,谢砚很快就忆起在慈心庵时,她曾满怀期待指着自己头花上的小兔子,眼睛眨巴眨巴,问他:“子观哥哥,好不好看?”
姜云婵眼皮一跳,掀开竹帘往外看。
鱼鱼却刚好上前一步,拉过谢砚的手把红鸡蛋放在他手心,“我娘说了,红鸡蛋能把福气传给你们,大姐姐生产的时候就会顺利哦!”
船儿缓行,江面的粼粼波光折射进姜云婵眼里,有些刺眼。
琢磨了许久措辞,挑眉道:“你要是再哭,把眼睛哭肿了,丑丑的,铁柱和燕燕更不喜欢你了。”
谢砚却从这话里听出另一番意味,眉头蹙起,“难道皎皎还在背后说过我旁的坏话?”
“谢砚!让你哄她,谁让你威胁她了?”
但闻谢砚没有别的动静,才舒了口气。
她说话的时候,小腹一缩一缩的。
那时候,谢砚也不知道为什么总爱惹她生气,扯了她的头花,惹得她哭。
暖阳照着姜云婵的侧脸,让哄孩子的她身上多了一份坚韧的温柔。
谢砚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搅弄风云,舞刀弄剑都行,盘发髻是不是太勉强了些?
姜云婵似个雪人,被各种毛茸茸的物件儿挤在中间,只露出个脑袋,顶着红色兔儿帽,脸颊被捂得红彤彤的。
姜云婵的耳膜都快震碎了,忙抱起鱼鱼,温柔地哄:“好了好了!不哭了!姐姐给你扎头发好不好?”
姜云婵恍然意识到说错了话,娇哼:“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小时候扎的都是破头花,丑头花!”
谢砚蹲身,抬起她的下巴仔细观摩她心虚的表情,“真的没有吗?”
趁着晨雾未散,跟在鱼鱼一家的渔船后,顺流而下。
谢砚不熟水路,能跟渔民一起走,则更好隐蔽,自然是极好的。
姜云婵一边给鱼鱼梳发,一边演示,“先把头发分成两股,再分成小三股,然后像我这样编。”
到了傍晚,夜风徐来,船停下来,稍作休息。
谢砚没搭理,凌厉地眼神逼视她:“你来多久了?”
发间还萦绕着淡淡的桃花香。
“没!没有!”姜云婵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信誓旦旦盯着他。
而后手持白玉牛角梳,一缕缕帮孩子梳着头发。
夏竹抚了抚她的后背,安抚道:“姑娘莫要多想,仔细身子。”
“怎么了?”谢砚轻敲了下她的额头,“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