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皎月(203)
谢砚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眸色晦暗了下去,声音喑哑,“可是突然有一天,你娘亲再也不送爹爹桃花酥了,她离开了,再也没回过头,没有一辈子了……”
谢砚自嘲地笑了笑,“她好像喜欢上了枣泥糕了。
她为了做出最好吃的枣泥糕,每年都会蹲在问竹轩的篱笆下砸核桃,经常被石头砸破手指;
她还会坐在宫灯下,对着光一个个挑选大枣,生怕枣里生了虫;
有时候也会彻夜在小厨房里试枣泥糕的配方和甜度,生怕齁着那书生。
姜云婵神色恍惚。
“你别弄坏了,仔细谢公子回来揭了你的皮!”刘氏轻拍了下鱼鱼的手。
何必徒劳?
姜云婵摇了摇头,“无碍的。”
“世子不是送过姑娘几次东西,姑娘不肯收吗?所以世子让奴婢不必说……”夏竹越说声音越小,默默低下了头。
听说村外更是电闪雷鸣,天崩地裂,时不时有受灾的难民涌进村落。
这些士兵想来就是谢砚的玉麟军。
姜云婵讷讷点了点头,“后山的核桃皮厚,所以砸的时候失手了。”
铺满红霞的天际线,尘土飞扬。
这一夜,姜云婵并未好眠。
姜云婵微微摇头,“绣着打发时间的,没想过什么用途。”
姜云婵心里五味杂陈,也站了起来,似有什么话卡在喉咙里,最终还是道了一句,“你万事小心!”
“裁……裁世子的衣服吗?”夏竹有些难为。
此时,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
姜云婵做了亏心事般咬住粉唇,却见裙摆下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正轻蹭着她的绣花鞋。
“不必!”姜云婵见刘氏要走,忙拉住了她。
幸而鱼鱼一家极热情,鱼鱼的娘刘氏不仅日日来送鱼,也陪着姜云婵在窗边的罗汉榻上坐坐,绣绣花、聊聊天。
“你是谁?”刘氏紧张地起身把姜云婵拦在身后。
一会儿有人说虎贲营所向披靡,斩杀了叛军数千。
“当时姑娘手上缠着纱布,世子瞧见,就找奴婢问话了。
刘氏见势,陪笑道:“夫人闲着也是闲着,反正也是要绣花的,何不顺势把孩子的衣服给做了?”
可姜云婵一眼便知。
淡淡的话音落在谢砚头顶。
外面的战事一天三变,波云诡谲。
姜云婵瞧这衣服着实可爱,有些心动。
各自无话,一餐饭一直到太阳落山。
“别慌,是世子。”姜云婵十分笃定站了起来。
“可惜,我家里没有合适的布料了。”
约摸后来世子才知道姑娘如此大费周章做的糕点是给顾淮舟的,心里难免不舒服。
“他花里胡哨的衣服可多了!”姜云婵的印象里,在定阳侯府时,她每次见到谢砚,谢砚穿的衣服都不同。
姜云婵觉得好笑,以手抵唇,悄声道:“咱们把那件竹纹青衫给裁了,他生辰时穿过的,不会再穿了,放心吧!”
他整副盔甲上血迹斑斑,有的地方血色鲜艳,有的地方血已呈朱红色,粘稠状,层层叠叠遮盖住了铠甲原有的银亮色。
谢砚的模样太过狼狈,容貌被血腥遮住了,与平日谦谦公子的形象截然不同,故而外人认不出他。
“哦,好吧。”刘氏瞧不出这姑娘的心思,索性不再谈了,接过绣绷话锋一转:“夫人手真巧,绣花比姑苏姜家绣坊还要好呢!不知夫人绣的桃花是何用途?”
爹还从未看过你娘亲对谁这般细心过呢。”
“等夫人的孩儿落地时,也是这样的呢!”
姜云婵今天才第一次听说这些食物的来历,“你从前为何不说?”
谢砚的声音越来越低,默了须臾,“其实桃花酥也可以放枣泥核桃馅儿的,也可以和枣泥糕一样做成方形,只要你娘开口,只要你娘喜欢,什么不可以呢?什么可以的……”
再不能耽搁,谢砚换了银色铠甲,打马往村口去。
鱼鱼自那次跟谢砚有了扯头花之交后,反而不怕他了,努了努嘴道:“大哥哥是要做皇帝的人,才不会这般小气……唔!”
那猫儿一边轻蹭姜云婵的手心,一边奶声奶气地叫,叫人心都快化了。
鱼鱼则对谢砚买回来的虎头帽、兔头帽感兴趣得紧,日日坐在罗汉榻上和毛绒玩偶们过家家。
她眼睫轻颤,将些微溢出来的情绪咽了回去,“好了,早些吃饭吧,莫要让秦将军久等。”
姜云婵眉梢勾起温软的笑意,抚猫儿的手越发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它。
“这倒是个难题。”刘氏叹了口气,“外面战火连天,上好的布料根本进不来咱们村子……要不然,我回家把我家孩儿的布匹分一份出来送你,也不打紧的。”
姜云婵一时无言,“罢了,回去睡会儿。”
这数月关于谢砚的战功的确时时传来,每一次都是以命相搏,险中求胜。
“喝汤吧。”姜云婵递给他一碗鱼汤,显然想结束这个话题了。
捕鱼纺织,婚娶丧假一切照旧。
姜云婵也按部就班地过着,一转眼腹中胎儿已近五个月,隆起的腹部已遮不住了。
谢砚一愣,展颜,俯身吻她眉心,“好,等我回来,带你和孩儿风风光光回京!”
“不早啦!”刘氏将自己绣的小衣服递到姜云婵手上,“你别看孩子的衣服小小一片,做起来可比成人麻烦哩!譬如针脚不能在里面,会扎着孩子。譬如布料,要选柔软的,若用麻,孩子只怕受不住……”
谢砚打破的宁静,将一碟挑好刺的鱼肉递到姜云婵面前,“安心住在这儿,我让刘婶儿每日送一条新鲜的鲶鱼过来,该怎么做鱼我也交代过夏竹了,皎皎不必担心没鱼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