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皎月(59)
杏花院的看守很加严密,夏竹只能爬在树上远远看一眼,确实不能像近前一样瞧得真切。
同时,暗室内传来泼水的声音。
门却未锁,吱呀呀打开了一条缝。
攒尖金顶之上,乌云似波涛翻涌而来,遮住了天光,徐徐蔓延至整个府邸。
“你想办法去顾府,把顾府里全部的心经都搬过来。”谢砚一边示意扶苍,一边漫不经心擦拭着指缝的血。
他只当她喜欢抄经念佛,如今想来这本书只怕就是姜云婵和顾淮舟传递情谊的媒介。
夏竹想安慰,可很多事几乎已经摆在眼前,再存不了侥幸之心了。
顾淮舟听到这话,浑身凉透了。
那药喝下去能昏睡一个时辰,醒来后,也不会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中了药的人只会以为自己睡着了。
将来的路她还不知道怎么走,但总归先脱离谢砚的控制,才有主动权。
一道天光投射进幽暗的空间里,刚好照在顾淮舟身上。
他得留着他,还有大用处……
若是世子昏睡过去,引开侯府人的注意力,也许他们就有机会逃脱。
姜云婵要如何蜉蝣撼大树?
这周围都是护卫,两人不敢多逗留,疾步离开了。
他想徐徐图之,若她执意妄为,谢砚并不介意跟她一起疯。
一盆滚烫的水当头泼在顾淮舟身上,浓重血腥味伴着湿气溢满整个房间。
顾淮舟要逃走,直接从后门翻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没想到他旁的没学会,竟学会了偷鸡摸狗。
那里藏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他震惊、愤怒、想挣脱、想呐喊,可嘴被扶苍死死捂住。
从前,大爷三爷时常去问竹轩滋事。
一个人到底有多冷血,才能面无表情行残酷之事?
“猜的。”谢砚轻轻吐出两个字。
姜云婵怕遭了迫害,便重金求大夫配了个蒙汗药的方子。
顾淮舟盯着眼前如笑面佛一般的人,才突然明白佛身两面,善恶相间。
这一路鲜血淋漓,这书生求生的意志力倒很强。
这样的人怎么会在意君子德行?
而这样痛楚的刑罚,却是婵儿用自己换来的。
昏迷中的顾淮舟惊醒,断断续续地骂:“谢、谢砚,我没想到你这样的无耻之徒,你放了婵儿,放了她……”
“你在做什么?”
“没!没有!”顾淮舟面色一僵,本就没有血色的脸,犹如死尸。
就这样穷酸的模样,他还敢跪在谢砚脚下说谢砚是他的榜样,说要做谢砚的门生。
谢砚轻推门扉,门吱吱呀呀打开。
姜云婵往山顶的慈心庵望了眼。
姜云婵下意识撤了半步。
今日,在厨房碰见姜云婵,许婆子少不得走到灶台前,耳提面命一番:“你别忘了,圣上让你留在世子身边,是让你跟他睡的,可不是抄什么经念什么佛!”
谢砚从来都相信是顾淮舟动了妄念在先,妹妹只是受了蛊惑而已。
“我跟她有婚约在身,你如此还算得君子,能为人师表吗?”
她要药的人不仅是世子,还要在看守们的饭菜里下药。
自从滴血取墨以来,顾淮舟的手、唇被生生揭了皮,流了不少血。
姜云婵眼眶一酸。
姜云婵一个激灵抬起头,不知许婆子何时鬼使神差走到了窗边,正垮着一张脸瞪她。
谢砚却不在房中,说是在慈心庵的禅房里呆了一整天,谁都不见。
自从姜云婵躲去了慈心庵,许婆子早就想去提点提点她。
顾淮舟清楚自己的身体,他只是受刑伤了根基,调养些时日已经好很多了。
纵横交错,犹如野兽的爪牙,随时都要扑咬姜云婵。
妹妹心气高,怎么可能去主动引诱一个傻书生呢?
谢砚撞击声扰得头疼,踱步走近顾淮舟,不疾不徐道:“我有没有教过你,为官最重要的是切忌怒形于色,还有……”
竹轩的钥匙就放在谢砚腰间的香囊里,是她亲眼所见。
谢砚又到底要做什么?
姜云婵如今再回想谢砚那张若无其事的脸,只觉头皮发麻。
世子真的囚禁了顾淮舟,还对他用了重刑法。
至于那个张阳他无权无势,如果谢砚要求他隐瞒淮郎的状况,他又敢说一个不字吗?
扶苍赶紧上前将钥匙双手呈给了谢砚,茫然挠了挠头……
铁链哐啷作响,而他根本近不得谢砚的身。
方才顾淮舟极力否认的表情,反而更佐证了谢砚的猜测。
“那你有没有真真切切看到淮郎的脸?有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姜云婵还得带着顾淮舟一起去见公公,省得又像上次一样生了变故。
“好!”姜云婵沉了口气。
谢砚徐徐翻转手腕,皮肉绞动,他冷眼看着顾淮舟腹间殷红蔓延开来,“你要是疼她,就给她多制些墨。”
自从姜云婵和顾淮舟那些香艳传闻闹得沸沸扬扬后,世子就关闭了那间禅房,再不曾去过了,今日怎么……
其上字字句句的情意,若是谢砚看了去,会不会对婵儿……
可他冒死往内院来,分明是来给皎皎报信的。
姜云婵咬了咬唇下定决心,瞧四下无人,将药下进了亲手煲的鱼汤里。
那么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拿到竹轩的钥匙了。
但太医非诊断他得疫病,要他服用什么绿松石。
扶苍倒真瞧见杏花院的火炉里有些书籍残骸,但当时他并未放在心上,“世子怎么知道他房里有经书?那些经书有问题?”
姜云婵提着食盒,匆匆往慈心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