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皎月(76)
“还送礼?”扶苍有些为难,“早间,世子让二奶奶从晋安王爷送来的礼里挑拣些,二奶奶都并未留下什么。”
“她当然不留。”
谢砚甚至可以猜测,她看都没看一眼。
盖因礼物没送到她心坎上吧。
谢砚眯眼望着半山腰的竹轩,“你去,再给二奶奶备一份合心意的礼就是了。”
“这……属下不知要送二奶奶什么,还求世子明示。”
“她心心念念的是什么,就送她什么。”谢砚拍了拍扶苍的肩膀。
那么轻,又那么冷,像竹林深处的风穿透骨髓……
扶苍一个寒颤,拱手应“喏”。
此时,书房门口突然传来清朗的笑声,“我倒要瞧瞧,我们堂堂左都御史要送什么宝贝疙瘩给夫人呐?”
“公主自重!”姜云婵双颊爬上红晕,既羞且气,无地自容,要提步离开。
“殊途同归……”陆池瞳孔骤缩,赶紧跟了上去,摁住谢砚的肩膀:“不是,你不想活了?”
“是、是我僭越了公主,与公主无关的。”姜云婵小心翼翼扯了扯谢砚的衣袖,暗自摇头,眼中满是惊恐。
襦裙弄得脏兮兮的,她也不好意思让夏竹动手,便自己蹲在溪边洗衣服。
有情绪的人就有弱点。
翠儿也忍痛爬到谢砚脚边,连连磕头,“的确是这位姑娘口出狂言,讽刺公主水性杨花,奴婢才为主子打抱不平的。”
当年谢砚拜师时,瘦骨嶙峋,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
李妍月并不让她起身,挑起眼角看她。
结局却已注定——矜贵的雀儿就该娇养在笼中,永不受外界风雨侵蚀。
好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贤夫!
谢砚摁住了他的肩膀,“管好你自己。”
姜云婵呛了水,连连咳嗽,微湿的云鬓凌乱地耷拉在脸颊上,水珠顺着姑娘削瘦的脸滴滴落下。
“别心软!你要知道,有了权利才有女人。”
侯府的护卫可不认什么长公主,强行将她丢进了水里。
可话又说回来,是不是证明她有能力牵动谢砚的情绪呢?
谢砚扬了下眉,“妹妹在担心我?”
姜云婵也许可以试着摆布他的情绪,为她所用。
“妹妹拿我当苦力使唤?”
“猫儿而已,哪还有别的活物?。”谢砚揽她入怀,抹去她鬓边冷汗。
“妹妹倒真是现实,我有说过妹妹不能去吗?”谢砚似笑非笑望着她。
真是又蠢又碍事。
她是难得露出娇憨之态,谢砚不怒反笑,轻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等会儿我让扶苍给妹妹送些衣饰来,算我赔不是。以后不敢再这般冲撞妹妹了。”
李妍月从未见过谢砚这般棱角锋利的模样,下意识退了半步,“是她自己不小心跌进水中的,跟本宫无关!”
等到时机成熟,姜云婵或许可以找长公主谈条件,借助她的力量离开侯府。
谢砚送了她好几次衣饰,无一例外,她看也不看。
某位毒蛇将姜云婵抱坐在太师椅上,见姜云婵愣愣出神,手在她眼前摆了摆,“看什么呢?”
她望着水面上自己的影子,拂过嘴角,上面还残留着被谢砚凌虐的痕迹。
画面实在过于诡异和稀奇。
“嗯,辱骂辱骂!”陆池把外裳披在这位刁蛮的公主身上,推着她往外走,“臣前几日不是送了公主几个西域来的面首吗?不好玩吗?非要来谢砚这儿找晦气。”
姜云婵不由心底一酸,眼圈也红了。
陆池咽了口口水:“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陆池将自己的外袍递给了她,“跟你说过,别惹谢砚,也别惹他的小表妹。”
李妍月分明知道姜云婵身上的伤不可能是顾淮舟做的,她却偏要戳她痛处。
由着她多撞几次,多伤几次,她才能看清结局都一样。
姜云婵体内那根神经绷得很紧,生怕一时行差踏错,又要遭罪。
“哪家文臣发怒的时候,像你这样的?”比陆池一个武将还要狠辣。
“谢砚!我没推他!是她自己掉进水里的!是她污蔑本宫在先!”
忽而,木箱里响起一声沉闷的撞击,猝不及防。
身后,传来李妍月崩溃的嘶吼。
谢砚安抚似地拍了拍姜云婵的肩,“到底怎么回事?”
陆池这才回来提醒谢砚。
威压扑面而来,李妍月一个趔趄。
谢砚脚步一顿,抬眼望向头顶上的鸟笼。
李妍月却不依,跨步上前,“什么叫本宫什么就是什么?那些腌臜话不是你自己说的吗?本宫逼你不成?”
李妍月华丽的宫装湿透,精致的妆容晕花了,五颜六色,再不见公主容光。
翠儿的手腕被折断,鲜血淋漓,躺在地上打滚。
一片竹叶打着旋落在她肩头。
事实上,姜云婵在闲云院十几日里,来来回回穿的都是从问竹轩带来的两件旧衣,都已经起球了。
只听得“咔嚓”一声。
“没、没什么!”姜云婵收回视线,囫囵道:“只是在想世子这样待公主会不会招惹麻烦?”
“好玩得很!”李妍月心里憋着气,只能干瞪陆池,“本宫不也送了陆大人几个美妾吗?怎么不好玩吗?非要来多管闲事!”
纤柔的话音带颤,仿佛一碰就碎了般。
谢砚端着铜盆,出了寝房。
姜云婵失落地“哦”了一声,推开他放在她腰间的手。
“好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左都御史。”陆池抱臂走过来,往井里看了眼,“不知这井水有何奇特之处,值得大人为之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