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皎月(83)
第38章 第38章
姜云婵有些无所适从,从他后背跳了下来,屈膝行礼:“多谢世子,让世子破费了。”
谢砚的千言万语噎在喉咙里,终化作一句,“不必谢我,借花献佛罢了。”
原不是他专程做的!
姜云婵才松了口气,再度望向天上盘旋的三只凤凰,“真好看!”
“真好看……”谢砚温声重复她的话,眼神一瞬不瞬盯着她的侧颜。
万千灯火下,她的轮廓柔和而圣洁,和她八岁生辰时一模一样。
那一天,他们也偷偷翻墙出来看花灯了。
那时的花灯真是琳琅满目啊,两个人眼馋得紧。
可惜谢砚囊中羞涩连买个馒头的铜板都拿不出来。
最后,姜云婵当掉了一只耳环,换了一对莲花灯,送了他一盏。
那灯最是寻常,在花灯会中毫不起眼,两人却爱不释手,翻来覆去的观赏。
一时不防,与谢晋和他的纨绔兄弟们撞上了。
几个少爷吃了酒,更加肆无忌惮地将姜云婵围了起来,摔了他们的莲花灯。
“什么破灯笼?表妹让我亲一口,我给表妹买兔儿灯、螃蟹灯可好?”
“那又算得了什么,表妹陪我逛灯会吧,我给表妹买珠钗,金银玉器由你选!”
宜春台上光影晦暗,只剩头顶上几盏红灯笼吱呀摇曳。
谢砚这才满意,抬起她的下巴,轻吻了吻她的唇,似是安抚,“把昨日的话再讲一遍给哥哥听。”
他娘的确是从花灯会后,病情加重的,不仅时时呕血,也常在夜里哭红了眼。
姜云婵瞳孔一缩。
她笑得格外纯真。
若是有一天姜云婵也得罪了谢砚,会不会也死无全尸?
“过来,哥哥陪你看。”
恰此时,树上挂着的五条长舌从姜云婵眼前掠过,还滴着血。
矮几上袅袅升起的炉烟遮住了他的面容,只瞧得见上首的公子凌于尘世之上,仿佛受香火供奉的神明。
但细细品来,姜云婵的话也不无道理。
半个时辰前,他拿到了莲花灯,本欲去找姜云婵,却被薛志和那几个厮混的兄弟拦在了凤春湖。
谢砚因为一盏花灯,虐死了这么多人,还假模假式去向兵马司报备。
如今怎就不常笑了呢?
可就是这抹执念代表着他的权势与地位,若有人肆意损毁,谢砚怎会轻易饶过?
姜云婵低垂湿润的眼睫,还是点头。
“损坏了就损坏了,哪还能复原?”姜云婵看着手里残破的灯笼面,歪歪扭扭的灯骨架,哭得更凶了。
谢砚把她背到了宜春台,手忙脚乱将踩碎的莲花灯重新拼接好,放到姜云婵手里,“都复原了,妹妹别哭了好吗?”
他实在太瘦了,岂是那些虎背熊腰的纨绔子的对手。
轻柔的声音吹进姜云婵耳道里,似寒风凛凛,将姜云婵冻在了原地。
“你想和顾淮舟离开?”
你且说说,本宫要你做的事,你允不允?”
直到后来,眼睛都瞎了。
他岂肯善罢甘休,对着谢砚的脸啐了一口,“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老子抢?”
满目血腥。
放着千古美名的正统贤臣不做,要去做枭雄?
话音冷清了许多,负手往附近的摊贩去了。
还有那个死掉的薛志,刚刚不是还站在谢砚旁边买花灯吗?
谢砚听着这话耳熟,抬眸望去,挡在他前面的正是谢晋的狐朋狗友——薛老太师的孙儿薛志。
姜云婵认识其中几个小厮,全都是谢晋狐朋狗友的奴仆。
谢砚这个人最会审时度势,总不能为了一个女人一直沉沦下去。
谢砚虚扶了她一下,“不必客气。”
李妍月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一样震惊不已,“不过想来大抵是权力叫人食髓知味吧!谁不想要更多?
火光点燃了宜春台的楼阁,熊熊火焰从山顶蔓延开来。
“不是大话!从前我在宫中真的见过凤舞九天的花灯!”谢砚一本正经地举手起誓,“圣上还抱着我坐在花灯上玩过儿呢,真真跟龙舟似得大!”
“长公主请吩咐!”姜云婵屈膝福身。
无论如何,她的最终目的是要谢砚尚公主。
恍惚间,脑海里浮现出薛志那张让人生厌的脸。
那个时候她的眼泪就很多,一直流,一直流,湿透了他的臂膀。
湖边血肉横飞,几具尸体被马蹄踩得辨不清形貌了,家眷奴仆们围拢起来,哭天抢地。
“我本就是顾淮舟的未婚妻,自然休戚与共。”
“怎么回事?”姜云婵抓着一旁逃窜的姑娘。
今年莲花灯太少了,反而变成了独一无二的稀罕物。
纨绔子们咧着牙笑,牵着姜云婵的手去亲她、舔她。
莲花灯在两人之间摇曳,散发着淡粉色的华光。
李妍月笑意凝在嘴边。
“等他反应过来,木已成舟,他骑虎难下!而你已经和你的淮郎在千里之外举案齐眉了,你怕什么?”李妍月眼中溢出癫狂之色,轻拍了拍姜云婵的肩,“好好考虑考虑,本宫耐心有限。”
在这一刻,姜云婵下定了决心:她必须逃,不惜一切代价地逃!
姜云婵心里清楚得很,谢砚只不过把她当作旧时的玩物。
谢砚喜欢她乖顺,吻变得温柔但绵长,唇舌与她长长久久地缠绵着。
“别怕!”沉稳的声音落在姜云婵头顶。
薛志伸手示意商贩,“拿来!”
谢砚只当娘恨透侯府、思念外祖才伤了身,他从未想过娘的病情与花灯会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