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皎月(96)
为了不被李妍月控制,他凭着尚存的一丝意志,用匕首刺进了心口,将还未完全寄生于体内的蛊虫生生剜了出来。
“陆池,长公主嫁去东陵是圣上下的旨,你找我商量什么呢?”谢砚歪着头,茫然望他。
陆池撑伞走来时,正见这一幕,“你心口的伤还没好,不能受寒。”
奈何这谢砚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在榻上躺久了,骨头都僵硬了,骨节滞涩的响声让房中更添了几分阴森,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姜云婵总觉得是谢砚束缚了她,那就让她在外面多吃点儿亏吧。
扶苍刚好带着数十个丫鬟鱼贯而入,各个手中托盘里放着琳琅满目的绣品。
姜云婵摇头,慌手慌脚爬起来,双手抱膝坐着。
忽地,乌篷船撞上了石块,船体剧烈晃动。
要知道北盛地广物博,姜云婵随便往哪个闭塞的村庄里一钻,就犹如大海捞针。
陆池也不好再过多追问,只得作罢,清了清嗓子,“我今日来,是想和你商量商量李妍月的婚事,她已经知道错了……”
姜云婵呼吸骤紧。
“别!”姜云婵猛地抬起眼皮,抵住了顾淮舟的肩膀,“我、我……”
“婵儿你没事……”顾淮舟扭过头来,正与她鼻尖相抵。
“罢了,当我没来过。”陆池叹了口气,拱手告辞。
以谢砚的性子做个局杀了她都有可能,如今只是让她嫁去东陵国,其实已经是看在陆池的面子上了。
他的唇珠试探着碰到了她的嘴角,一股电流席卷全身。
这么静,静得周围只听得彼此呼吸交缠的声音。
回廊的雨帘之下,公子身长玉立,微眯双目眺望着南方,眼底笑意莫测。
她要把荷叶兔儿套在他的发髻上,让他一直顶着呆兔儿见人!
陆池知道谢砚私心里还气着姜云婵给他下蛊的事。
一道昏暗的天光照在床榻上,在谢砚平静的脸上摇曳,忽明忽昧。
以谢砚的性格,断然不会就此放过姜云婵。
“用这个?”姜云婵将肥兔儿在顾淮舟眼前晃了晃。
姜云婵终究还是骗了他一次。
姜云婵往前一栽,推着顾淮舟的肩膀,两人双双倒地。
沉睡中的男人猛地睁开眼,徐徐起身,扭了扭脖子。
姜云婵的长睫低垂,如蝶翼轻颤,几不可见点了点头。
那东陵皇帝虐杀成性,淫欲又重,与李妍月联姻必然针尖对麦芒,可想而知东陵后宫会乱成什么样子。
寝房的门被风吹开一角。
“你看这金丝笼和景泰蓝铜笼哪个更牢靠些?”
顾淮舟嗅着姑娘丝丝缕缕的胭脂香,俯视她粉白的小脸。
姜云婵落进了顾淮舟怀里,鼻尖蹭过他的脸颊。
再想想,北盛朝堂动荡,李妍月去东陵,也算避开一劫。
可是梦魇从来没有一日离开过她。
“你还有心思逗鸟呢?”陆池越发看不懂了。
“你倒不怕人真的丢了?”
谢砚轻声下榻,披了件外袍,推门而出。
他张了张嘴,犹豫再三,“婵儿,我可以……吻你吗?”
伤害总要时间消化,他会陪着她,等天晴……
可姜云婵已经出走小半月了,他既没派人去追,也没派各方府衙寻人。
“她嫁去东陵,乱了东陵,对你陆池将来的大业可大有好处。”谢砚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忘了,你在北盛卧薪尝胆,可不是为了儿女情长的。”
圣上缠绵病榻,太子代政,对谢砚言听计从,便是陆池也插不上嘴。
“给她点儿时间让她跑,若是跑不掉可就怨不得人了。”
顾淮舟将外袍搭在她身上,轻拍她的肩头,“是我不好!不要急,慢慢来。”
两个人在一拳之隔的距离对视,皆红了脸。
“你才是兔子托生!”姜云婵凶巴巴瞪顾淮舟,把兔儿取下来把玩了片刻,歪着头狡黠地对顾淮舟笑了笑,“我瞧淮郎发冠不大好看,不如……”
“不会再有下次了。”谢砚指尖微顿。
“也该叫她长长教训。”谢砚语调中隐含愤懑。
闲云院外的翠竹被压弯了腰,风声呼啸,碧浪如海,在静谧的旷野间翻滚,一浪高过一浪。
于此同时,另一张脸浮现在姜云婵脑海里。
十日前,姜云婵给他下的蛊毒十分强劲,很快钻进了谢砚的血脉,往心口去。
可她不知道那只雀儿偷偷飞出鸟笼没多久,就被一只黄狗给扑咬了。
他养着它寿终正寝,还为它养着一窝鸟子鸟孙,它对他感激戴德呢。
“别哭啊!”顾淮舟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坐直了身体,“来吧来吧!你小心点啊,莫要摔倒了。”
顾淮舟一边摇头,一边往后仰,“君子理应正其冠,不行!不可以!”
李妍月这次给谢砚下蛊,又放走了他的心头肉,已经彻底触怒了谢砚。
吱吱呀呀——
所以,剪断雀儿翅膀的从来不是谢砚,是外界处处不可预知的危险。
顾淮舟真怕她摔了,一边伸出手臂不近不远护着她的腰身,一边把头低下来,叫她能顺手些。
姜云婵娇小的身躯颤抖着,仿佛被无形的枷锁困住了手脚,挣脱不开。
谢砚将她抵在窗户上、衣箱上、床榻上……发狠的吻,发狠地索取她的呼吸。
原本只需要两个时辰,同心蛊就会彻底控制谢砚。
陆池一噎,知他心意已定,再不可更改了。
姜云婵立刻收了泪,腾身而起,兴致盎然把兔儿别在了他发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