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黯淡星(43)
“我妈呢?”她问。
佣人停下手中的活:“陈夫人晚上在外有饭局。”
“她回来了可以通知我一声吗?我找她有点事。谢谢。”
二楼的走廊一片漆黑,但余笙不需要灯光也能找到不熟悉的卧室。
她躺下去,拿出手机,翻到和周衍的聊天记录。
屏幕散发的微弱的光,照亮整个房间。
[图片] 吃了
吃药
吃了
[图片]
早上吃药了吗?
...
好
来接我 [定位]
...
好
能来面谈吗?
请问男生可以吗?我有驾照
两个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距离太近,以至于没能在数据化的网络世界留下多少可寻的痕迹。一些琐碎的日常片段在这一刻野蛮地钻进脑海,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像不太好使的老式放映机,一个接一个地播放。
她知道自己记忆力不太好,总有一天会忘掉其中的大部分,尽管她并不想。但随着时间流逝,大脑会自动将这些识别为不再需要的“垃圾”,她高中心理课上讲的。再重要的记忆也会有被遗忘的那一天。
也许幸运的话,大脑会施舍给她其中一两个画面,成为永久记忆。
手机被扣在床上,光被挡住,房间里重回黑暗。
余笙失声痛哭,疼痛跟着泪一点点泄出,但更多的留在了身体里,藏在血液,和氧气一起被输送到各个细胞中。
人生的意义在于体验失去所有人,最终找到自己。
最初在网上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她缩在狭小的宿舍,听着美国室友打电话的聊天声。如果是她室友,星期一要失去Toby,星期二要失去James,反正每一天要失去的人都不一样,加起来大概2
6个字母,每个字母开头的名字都有几个。
余笙就会庆幸自己没有朋友,所以也没有什么好失去的。
现在她失去了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唯一的一个人,一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她依旧没能找到自己。
第25章 他还是想履行诺言
余笙和陈婉清谈了新的条件。
她只用一句话就说服了陈婉清。
“你不希望凌晨两点门口响起救护车铃声, 第二天周围邻居都知道你女儿精神病发作了吧。”
余笙不想承认这个现实,她身上也流着陈婉清的血,她们是旗鼓相当的母女。陈婉清随意拿捏她的同时, 她也知道陈婉清最怕什么。
她搬出去一个人住, 同时会配合陈婉清应付陈家和王家。两个人的关系在外人眼里依旧漂亮完美, 但有心人走近会发现这层玻璃纸一碰就碎。
余笙在租房这件事上遇见了巨大“困难”,体验害怕又新奇。她没吃过苦,不想过分委屈自己,她才知道这个城市里有人连卫生间都要出门去上公用的。但她也不没法承担过高的月租金,这笔钱她以后是要还的。
在租房网站上鼓捣半天,余笙终于联系好一个房东去看房。
但到了看房那天一踏进门, 她发现她似乎弄错了。
客厅角落的墙皮已经有脱落的迹象,家具陈旧但干干净净,茶几上还放着烧水壶,显然是有人居住。
“要出租的就是这间卧室,这间之前是个书房,现在改的卧室,家具都是新的。这一面背街, 不会太吵...”自称张姨的房东给她介绍。
“请问只是这一间卧室出租吗?”
“对的。”张姨看余笙皱眉, 语气带上一丝紧张,连忙说,“另外一间卧室是我和我女儿在住, 我白天要出去工作,我女儿在家的时候很安静,不会吵到你。”
“不好意思,我看广告的时候可能没注意,我不太想和人合租。”
上一段合租经历给她的教训。她还是适合一个人住。
看她转身要走, 张姨拦下她,一狠心说:“你愿意租的话,我再给你降两百。你再考虑一下行吗?我女儿真的很乖,不会乱闹腾...”
来看过房的人不少,但一听合租的还有个小孩,都望而却步。底层打工族最怕深夜短暂的休息时刻,屋子里也鸡飞狗跳。
余笙的第一反应是200块换算成英镑有多少,二十?
在伦敦连一顿外卖钱都不够。
“安安有白血病,吃饭看病都要钱。不然我也不会把书房改卧室租出去。”张姨恳求着,冲里屋叫道,“安安,出来叫人。”
一个小女孩打开门,圆脸上画满胆怯,短短的黑发长度不到一寸。
“姐姐。”
余笙的手指动了动,她转头说:“我也有心理疾病,你们能接受吗?”
*
余笙一次性向张姨付清了半年的房租。
她住进浆水口37号的第七天,照例在床上躺到了中午十二点,除了盯着天花板什么都不做。
肚子饿到咕咕叫,她一翻身,准备点个外卖。
解锁屏幕的一瞬间,她看到有一条来自黑色头像的消息。
余笙很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但对方只发了那一条消息,她想看不见都不行。明晃晃的两个字。
【吃药】
余笙点了两份外卖,然后把手机丢到一旁,继续盯着这个天花板。
过一会儿,小安来敲她的门:“姐姐,你外卖到了。”
余笙跳下床,去客厅吃饭,小安帮她拿了双筷子。吃完饭,她回到房间接着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做,直到太阳落山。
夕阳透过窗在墙壁印出一道光栅,一点一点往下爬,余笙仿佛又回到伦敦,她躺在舒适的沙发上,缓慢进入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