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黯淡星(85)
“我是,但是我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那座城市早已变成名义上的家乡,这几年她回去的次数可能还没有方菡去玩的多。
课程结束后, 方菡照例想让自家司机捎余笙一截。被余笙拒绝了。
她没想到前脚和方菡说了再见,后脚就能碰见不想见的人。
王一松自从电话被拉黑以后,联系不上余笙,但从另外一个兄弟的女友口中意外得知方菡和余笙走得近,朋友圈里经常晒二人出去打卡的合照。
兜兜转转一圈,他找到这儿。
“余笙。”王一松叫住她。
*
最近王一松在家里的日子不好过。到了争遗产最关键的节骨眼上,王父公司名下的工程陆陆续续爆雷,起初还以为是小水花,翻不起大浪,赔点儿款就过去了,后来越来越不对劲,交付日期过了十多年的项目都被挖出来。
王一松托了几层关系才给周衍递上话信,没想到对方居然应下邀约。那天在会所他本应该打听清楚,但周衍一上来只说一句话:“我敬王少一杯。”
周衍喝一杯,他要喝十杯。
血液中的酒精浓度急剧升高,远超过肝脏的代谢能力,于是多余的酒精被运送到心脏和大脑。王一松玩得最野的时候,都没喝过这么多酒。
他神志不清起来,以为还在伦敦,搂着旁边的软玉,手开始不老实。
视野里最后一幕,包厢门口站了女孩,然后周衍猛地起身要追出去。
王一松残留的意识里想起他今天的目的,拉住周衍的衣服,说:“你知道余笙在伦敦包养过一个男的吗?”
“你可以随便找个我们这在伦敦留学的人问,大家都知道,她当时养了条狗。”
周衍的眼神淬了冰,慢条斯理地褪下被碰过的夹克,留下一句让王一松万劫不复的话:“你说得对,但她养的那条狗是我。”
然后周衍追出门去。
王一松的酒意吓醒一半。
他开始呕吐,不停地呕吐。
等看到呕吐物中的暗红色,周围人才反应过来他不仅仅是简单的醉酒,赶紧拨打了急救电话。王一松一辈子没想过自己有这一天,在风花雪月的会所门口被救护车拉走。
急诊病例上写着酒精中毒加胃穿孔,王一松在手术台上失去了四分之一的胃组织。他还躺在病床上输液的时候,接到王母的电话,那头哭天撼地地告诉他,王父因公司偷.税漏.税被带走了。
输液袋里冰凉的药液一滴一滴进入他的身体,点水成冰。
王一松认知到,他弄错了方向。
宋成致的那句话远比他想的还深奥。他以为余笙是回国才攀上的高枝,所以他才敢在周衍面前说那种诋毁的话。他不信对方能容得下那颗沙子。
万万没想到。
伦敦那么大个城市,那么多留学的二代少爷,大家开着超跑在街上炸街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周衍来过伦敦。
他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像江户时代匿于暗夜之中的忍者,轻易被人忽略。
如今那个忍者从黑暗里走出来,致命的刀抵在王一松的脖子上。
*
余笙上下打量两眼站在她面前的人。
王一松还是满身潮牌,但之前身上那股风流潇洒劲儿消磨殆尽,下巴的青茬没刮干净,面容疲态尽显,像动物园里淋过雨梳理不整齐羽毛的孔雀。
王一松只想知道一个问题:“你让周衍做的吗?”
“做什么?”余笙平静地问他。
其实她不知道王一松在说什么东西。但周衍做什么余笙都不觉得奇怪。
“我家公司被人举报了,我爸还在局子里蹲着的。”王一松死死盯着她。
“那挺好的。”
虽然余笙已经连着陈婉清的联系方式一起拉黑了,但如果王家到这个地步,陈婉清大概也没兴趣。陈婉清要的从来不是王家,也可以是张家
李家。她要的是一张门票,但现在王家已经被踢下船。
余笙继续说:“不知道中国有句老话吗?恶人自有恶报。”
“好聚好散不行?你在我这有什么实质性损失吗?是你妈非要把你送进我们家门的。”
“好、聚、好、散。”余笙念了遍这四个字,低头弯下唇,“你弄错了。我们从来没有聚过,那也谈不上散。”
“你不是真心实意地要道歉,你不过后悔惹了惹不起的人而已。如果不是周衍,或者他是个普通人,你今天还会来找我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执棋之人从不后悔落子,只后悔落错了位置。
余笙转身,刚好看见一辆熟悉的轿车驶过来,停在她面前。
周衍打开车门从驾驶座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个纸袋,上面印着她最爱的甜品店的LOGO。
周衍也看到余笙背后的王一松,明白过来。
"你带五一去车上等我。"他把甜点袋子塞到余笙手里
,帮她关上车门。
周衍缓缓转过身,换了副另外一副冷硬的表情:“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说,而不是找她,她并不想看见你。”
王一松默默地捏紧手指:“你做的,对不对?”
周衍淡淡地说:“你想多了。我就是个普通人,没那么大本事。”
“不能放一马吗?”
周衍像听到一个笑话,短促的气音响在空气里。过好一会儿,他静静地看着王一松说:“你当初放过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