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65)
男人不耐烦地抬手看时间:“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什么几点了?”谢一菲眯着眼试图看清来人是谁。
眼前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秦铮微蹙眉头,一脸不耐:“走吧,人家要关门了。”
怎么是他?
“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等了我一下午,刚忙完给你回电话,结果听你胡言乱语了半小时。”
经他这么一提醒,谢一菲隐隐约约想起来自己刚才好像确实跟什么人打过电话,原来是他。
谢一菲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不好意思啊,我说什么了?”
“你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谢一菲仔细想了想,只依稀有她打过电话的印象,至于说了什么她确实不记得了。但睡了一觉后,她倒是比之前清醒多了。
他看了眼她面前的酒杯问:“喝了这么多酒,就因为和秦一鸣分手吗?”
看来她电话里没少说。
她今天的崩溃固然有秦一鸣的功劳,但那还不足以打倒她,最多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崩溃?
或许是师母的病,是长久以来的负重前行,也或许只是对命运的无奈和自己无法改变这一切的懊恼。
“我师母的病理出来了。”
“我知道。”他神色稍缓,“太晚了,回去吧。”
见他叫来酒保结账,谢一菲想说她来结,但一起身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她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耳边的人声渐渐远去,身体也不再受她控制。她起初还挣扎,但很快没了力气,只能任由他抱着。
她闭着眼,靠在他身上,忍着一阵又一阵的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再睁眼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他的车上。
她费力地转过头去看驾驶位上的人,看到他也正看着她。
她以为他还在怪她大半夜的给他找麻烦。
可他开口却是问她:“很难受吗?”
或许是酒精的缘故,她竟然从他这句问话中听出几分关切的味道。
难得还有人关心她难受不难受。
谢一菲说:“还好。”
他发动车子,过了半晌说:“没想到你和你师母感情这么好。”
想到师母,谢一菲说:“她是个很好的人,也是个可怜人,中年丧子晚年丧夫,师弟师妹的感情和她没那么深,所以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我了。”
谢一菲第一次见虞洁,是研究生面试那天。
虞洁退休前一直负责研究生的招生工作,谢一菲从南京到北京参加研究生面试认识的第一位老师就是虞洁。
当时虞洁听说她联系好的导师是李青山教授后,意味深长地朝她眨眨眼,还热情地邀请她日后去家里吃饭。
她没想到初次见面的老师竟然会这么热情,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原来她就是她导师的爱人。
导师严肃刻板,在教学和科研上一丝不苟,力图把他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他们这些学生。而师母阳光热情,是和刘秀梅截然不同的性格,却给了她母亲般的关爱。
多年的相处,她和导师、和师母已然成了亲人。
秦铮:“我一直以为她没有儿子,没想到竟然是去世了。”
“嗯,他早早就被送出去读书,后来和人打架被击中后脑,抢救无效去世的。”谢一菲叹了口气,“她的运气真的不好,接二连三遭受打击,现在又得了这样的病。”
他安慰她说:“三阴性乳腺癌确实比较凶险,但也不是不能治,这些年这个病的治愈率一直在稳步提升,你们研发的那款药也能派上用场。”
谢一菲看向车子前方,此时街上早已没了行人,一条干净的柏油马路笔直延伸到城市的尽头。
即便是在这样的深夜,这座城市也是灯火通明的,但所有人都知道,总有光照不到的地方。
这个时候师母在想什么?已经睡了,还是在独自流泪?
秦一鸣又在干什么?和那女孩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刻对她感到愧疚?
谢一菲:“我就是唏嘘,有很多事或许早有预兆,但是人们总是习惯性的忽视它,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就比如我师母这病,她最初只是撞了一下,可谁能想到那撞伤会癌变呢?”
还有秦一鸣,她早已察觉到他们之间并不合适,可她一直掩耳盗铃,不然他们或许不至于发展到这一步。
秦铮:“虞老师左乳的改变并非是外伤导致的,可能只是撞伤出现和病变能被发现的时间点恰巧重合了而已。”
“但几
个月前怎么什么都没查出来?是医生漏诊了吗?”
“漏诊的概率极低。但是超声和钼靶的准确率并不是百分之百的,所以医生才会建议患者继续观察。”
“看来医生的每一句话都不是随便说的。”谢一菲无奈地笑了笑,“或许那一撞就是老天在给我们最后的机会,可惜我们没有把握住。”
这世上的事大抵都是如此,生的机会往往在不经意间出现,然后又稍纵即逝,等意识到的时候,早就为时已晚了。
秦铮:“你不用自责,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确实很小。事已至此,我们能做的就是积极治疗。”
他的话让谢一菲找回一些理智:“你说得对,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