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压抑着的无穷无尽的痛苦,每一天都在如影随形地跟着她、折磨她。
学习本身并不痛苦,痛苦的是你想要达到的目标与你的能力并不匹配,且每当你为之努力不断追逐时,你的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否定你。
像生病一样,她没有办法再和以前一样,在微小的进步中得到快乐。
甚至很多时间,那道题目她是会做的,可是在一遍遍“你不行”的暗示下,她连题目都读不下去。
很痛苦,她知道要克服,可暂时没有办法跨过去。
……
月上梢头,一弯冷月爬上窗格。
惨白月色下,喻见半枕在胳膊上,慢慢而又无措的止住哭泣。
鼻子堵得难受,脑袋也昏沉沉的,捏着鼻子,喻见抽出张湿纸巾,覆在脸上,轻轻压下。
湿纸巾带着茉莉香,喻见鼓着腮帮子,吹了一口气。
湿纸巾中央被气流顶起一个小包。
喻见想,小阿喻,一定行。
扯下纸巾,团成一团,喻见爬上床刚想调整下状态,手机响起。
《菊次郎的夏天》的调调,以往一年都听不到几次。
喻见点接听,下意识又捂住手机收音部分,使劲吞咽两下,才温吞开口:“妈妈。”
“嗯。”喻白薇推开研究所办公室门后,随手脱下白大褂挂到衣架上,“喻喻,还没睡?”
声音矜冷且淡,听不出过多情绪。
“刚刚在订正数学试卷,马上睡觉了。”喻见说。
“嗯。
电话里有一瞬间的沉默。
喻见揪着被角,咬了咬唇瓣。
像无数家长都会问的那样,喻白薇问:“最近学习怎么样?还好吗?”
喻见张了张嘴,发现没有声音后,又忙出声:“还好。”
又是一阵沉默。
喻见低着头,死死咬着唇瓣。
其实不好。
她不敢也不想让喻白薇知道她曾经自暴自弃过。
以前爷爷还在时,每每喻白薇打电话回来,她都迫切地想要告诉喻白薇自己又学会了什么新的事物进步多少,尤其在学习方面,她一直做的很好。
爷爷总会夸她说小喻最懂事了,包括喻白薇,爷爷说喻白薇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是关心她希望她好的。
可是现在……
“嗯,继续保持,妈妈相信你。”喻白薇说完,稍顿,又若无其事地开口,“今年所里放假,妈妈休假回去过年。”
平地一声惊雷,喻见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喻白薇打破平静,说:“过年我去接你。”
喻见回:“好。”
挂掉电话,喻见盯着窗帘缝隙间透进来的月光,没了睡意。
喻白薇知道以后,应该会很失望吧。
她读书的时候,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初中升高中连跳两级,高考时还是当地的高考状元,她可能做梦都想不到,她的闺女数学不加附加满分160的试卷,连100分都考不到。
压在枕头下的手机再次响起。
喻见拽出手机,压着火辣辣的眼皮,点接通。
“小喻,睡了?”
“没。”
“嗯。”
“爸爸,怎么了?”
林家老宅,顶层书房。
林安深屈指压好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又想抽烟,烟盒刚磕开,想到喻见又丢了回去,他刚刚处理报告时不知怎么突然想到喻白薇和喻见,之后再也静不下来。
等反应过来时,电话已经拨了过去。
“没什么,钱还够用吗?”
“够的。”
她写写稿子接点游戏代打,赚个一日三餐的钱还是够的。
“嗯。”林安深看过腕表,起身,“时间不早了,小喻——”
喻见打断,脱口道:“妈妈说她今年回来过年。”
“我想和妈妈回去过年。”
小孩子说话带着鼻音,和喻白薇年轻时一样,看着不服输,但被哄后言语间总透着乖顺柔软。
林安深思绪飘远,直到喻见喊了声爸爸,他才说:“是吗。”
“爸爸,我想和妈妈回去过年,可以吗?”喻见重复问。
“好。”林安深说。
挂掉电话,林安深倚在办公桌边,叩开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咬着点燃。
烟丝透凉,却烧得喉咙发烫。
喻白薇带喻见回家过年,那他呢?
一晃三天过去,喻见重新制定好学习计划表并严格执行,表上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规划得极其妥帖细致。
戴璐和杨棉棉看完直呼大佬,只有周梒江一个人发现喻见的不对劲。
肉眼可见的,喻见不再执着于扒他的马甲,在她眼里,他和工具人差不多,甚至还不如工具人。
10分钟课间,喻见不再闹他,专注学习。
生气了?
周梒江不确定。
这天晚上,周梒江抽完一支烟,给晏辞发了条消息。
Moon:【你那个小班长沉迷学习,打游戏?】
曰安:【?】
曰安:【会不会说话?你不学习,我不学习的吗?】
Moon:【?】
曰安:【你的潜台词难道不是我家崽崽沉迷学习,顾不上我,我不重要,我寂寞空虚冷,不如打游戏?】
Moon:【。】
Moon:【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
曰安:【实话告诉你,我觉得吧,在我们家崽儿眼睛里,我可能比学习还重要,而且她每次学习都带上我,我觉得双人运动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