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饱了。”
喻见说完,林安深放下筷子,一桌子全跟着放下了筷子。
隔着圆桌,刘喻简仍旧是那副乖顺听话的模样,只是在看向喻见时,眼底晦涩。
喻见挑衅地看了回去,冲她扬了扬手中的椰汁罐。
—
午后,照例是迎来送往。
喻见懒得凑过去,坐在角落里的小沙发上剥橙子。
隔着落地玻璃,庭院里的小池塘锁着淡薄的雾气,白院墙高耸。
喻见耐心地撕掉经膜,看着刘女士扶着她们家老太太被一群人团团围住,这时候吹捧的主场自然变成了她俩,说她好福气能嫁给林安深,女儿又听话,说林老夫人命好福厚万事顺意。
林老夫人淡笑。
刘女士笑意盈盈,端着高高在上的模样,回以同样的商业吹捧,同时不忘招手让刘喻简过去认人。
喻见咬着橙瓣,把刘女士的脸替换成喻白薇,莫名打了个寒颤。
喻白薇向来不会伏小做低,更不会曲意逢迎。
她不靠林安深而活,更不会拘泥于家长里短。
喻见觉得喻白薇和林老夫人的气场就搭不上,俩人话不投机,林老夫人出身旧时的徽商世家,年轻时温柔小意年老了也气势十足,她喜欢这些面子功夫,喜欢有人给她作配,但喻白薇不一样。
指不定在喻白薇心里,她觉得这老太太耽误她进步影响她搞研究。
第一次,喻见觉得喻白薇和林安深离婚也不错。
喻白薇适合独美。
送走了林家亲戚和商业合作伙伴,迎来了刘女士的亲戚。
林安深没再陪着,直接走了,而林老太太让老宅管家把人都领到了小会客室。
小会客室在偏厅,离客厅有段距离。
喻见无聊,瞅了会,觉得挺像《红楼梦》里逢年过节上门打秋风讨打赏的那类人。
都是破落户儿。
年年从林家带走不少好东西,回的却是三瓜两枣,说话更是鼻孔仰着天,大言不惭到林安深还没死呢都惦记上以后刘女士和那便宜女儿能在林氏占到几成股。
喻见都想给他们点上一首《再梦一场》。
真不知道林安深瞧上刘女士哪点。
眼太瞎。
“小喻。”林安深替喻见剥完剩下的半边橙子,递过去,“薇薇呢?”
喻见一抖,差点咬到舌尖。
喻见瞅着自己的亲爹,觉得她亲爹多多少少有点大病在身上,叫她妈名字比叫刘女士名字要亲的多得多。
“在酒店。”
“几号回去?”
喻见没吃那半个橙子,跳下沙发说:“我回房间写作业了。”
红木楼梯的吱吱呀呀声停下,喻见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橙汁顺着指弯淌下,林安深垂了垂眸,抽了张纸擦干净指弯,慢条斯理地尝了一瓣橙子。
年节的香橙最是甜,以前喻白薇喜欢吃,可她不喜欢剥,总是他剥好了给她,她吃不完了剩下的他吃。
那会香橙是甜的,可这会林安深却尝出了苦涩。
喻见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喻白薇。
—
冬日天黑得早。
喻见写完两套卷子,天穹青苍,隐约带着一线光。
踩着楼梯,喻见拐过个弯,发现楼下客厅竟然有人。
从楼梯上看下去,说是回去休息的林老夫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中央沙发上,她侧坐着,让出主位,旁边是位穿着深色唐装的老人,老人满头白发,但精神奕奕。
他拄着拐杖,正在和林老夫人说着些什么,林老夫人的姿态是少见的敬重。
林安深一身正装,坐在下手的小沙发上,他的对面同样坐着位中年男子,黑色行政夹克,领子微敞,露出一小截衬衫。
而他旁边的沙发扶手上还杵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生。
男生高高瘦瘦,眉目舒朗,斜倚着沙发扶手的样子格外恣意。
倒是一贯爱凑到林老夫人跟前替她待人接客的刘女士竟然罕见地没往前凑,而是站在一旁。
刘喻简也是。
俩都站着,跟旧时地主家的大小丫鬟似的。
喻见看得稀奇,视线从坐在林安深对面的男人身上移走又猛地移回去,接连看了两眼。
这好像是……南浔刚上任不久的一把手。
她今早刚在省电视台上看到过,新闻报道他一早慰问孤寡老人呢。
老人,她家有。
但一点不孤寡。
离得不远,喻见隐约听见坐在主位的老人家问:“这两位是?”
林老夫人不知介绍了什么,又聊了几句,林安深开口说:“我只有喻见一个女儿,以后也是。”
连林老夫人都及时表态:“我们林家啊,只有一个孙女,就是白薇的女儿,您也知道,白薇生小喻不容易,以后我们林家的所有也只会是喻见的。”
这话从林老夫人嘴里蹦出来堪比鬼故事。
毕竟她实在称不上听话,以前兴许还装装,现在更是装都懒得装了,除了接红包的时候说过一声不走心的新年祝福,她都没和林老夫人说超过三句话。
倒是刘喻简,围着老夫人团团转,好话张口就来。
尤其前两年,她那成绩拿出去只会让人觉得她白瞎了亲爹妈那么好的基因,待人更是不如刘喻简。
再加上她小时候和这位奶奶相处不多,更谈不上亲厚,被接回林家后因着刘女士,她这位非常好面子的奶奶在刘女士的煽风点火下,不对她指手画脚皱眉头就算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