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宝国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努力地瞪大小眼睛，试图从俩人脸上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俩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尤其是他的得意学生——喻见。
小姑娘皱着鼻子，鼻梁上那颗小痣格外娇俏，努力得绷着脸，就是看上去多多少少有那么几分委屈。
可能是第一被抢走了？
马宝国一估摸，心想没准真是，小姑娘好学性子又要强，回回都是第一。
转念一想到中午那通电话，马宝国更是惆怅，摸了摸发秃的发顶，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从教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的，向来只有学渣装学霸的份，学霸偶尔谦虚那么一两回估分的时候说自己不太行，结果出分后个个真学霸，从来没有人大起大落在零分与满分之间随意切换。
中午那会，他刚到食堂，筷子都还没拿起来，年级主任老方一通电话让他看成绩，当时他还以为是班级整体均分退步了，结果打开app一看，直接吃了颗救心丸压压惊。
“老方，这系统是出问题了？”
“你能不能想点好的？”老方相当不客气，“昨儿数理化成绩刚出来，他的试卷就被单独调出来重新批阅了整整三遍！连扫描过后的原卷都被找了出来，人数学组组长亲自又批了一遍！”
马宝国当时都忘记怎么说话了，耳边只有老方激动的声音。
“没改错，人就那个分！”
“咱学校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八校联考，这次月考卷出得偏难，尤其是数理化，数学填空题最后三题再加上简答题后两道大题全部是竞赛题改编的，整个年级组满打满算十多个满分！”
“这还是单数学一科，数理化生全部的满分全校就他这么一个！”
“老马啊老马，你行啊你！捡到宝了都不和年级组报备，还藏着掖着呢？”
“反正这事儿目前已经惊动校长室，老校长亲自下的命令，让咱年级组好好查查到底什么原因导致这孩子高一休学了一整年！”
……
挂了电话，这饭到底是没吃成。
马宝国直奔办公室，翻到学生基本信息表，对比高一高二填的两张信息表，看了一中午《不懂心理学就别当老师》和《如何与叛离期的少年沟通》，越看越觉得自己失职。
“你俩坐。”马宝国搬过两张椅子，打开笔记本电脑，点进学校app，调出周梒江的地理试卷，“你的地理试卷只写了选择题和简答题最后一题的最后俩小问，其余都没写。”
马宝国仔细观察周梒江的反应，最后缓缓问：“你这样做，是为了控分？”
周梒江不否认：“是。”
马宝国心道，你这样我没法接话。
他就没见过控分控得如此精准的学生，何其自信又何其嚣张！
只要我写，那就是对的。
一直处于空白状态的喻见回过神，低头看电脑。
电脑屏幕上，S市一中自主研发的阅卷大数据系统清晰无比地呈现出周梒江的地理答题纸。
32道单项选择，每题2分，他全对，共计64分。
3道简答题，他只挑了最后一题的最后俩小问写，一个问3分，共计6分。
合起来70分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喻见：“………………”
马宝国依次点出周梒江的数理化生试卷。
满分、满分、满分、还是满分……
少年字迹飘逸，笔锋凌厉，字形轮廓大气磅礴，“解”字竖画末尾总不自觉延出去稍许，带着几分游刃有余的肆意感。
喻见掐着指尖，缓缓舒出一口气。
“理由呢？”马宝国直白问。
喻见忍不住扭头去看周梒江。
周梒江轻眯着眼，漆黑似鸭羽的长睫遮住眸低，看着过分淡漠。
窗外，太阳被云朵遮住一角，办公室里的光影暗一寸一寸暗下。
在半明半昧的光影里，喻见舔了舔略干的唇瓣，听见自己一点一点慢下来的心跳声。
马宝国倒也不意外，眼看上课时间要到了，转而摆摆手：“行了，你俩先回去上课。兄妹俩回去好好聊一聊，别——”
话没说完，办公室门被猛得推开。
唐桂华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马老师，这事你必须得管管！他们俩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其他学生的正常学习！”
“又什么事？谁又打架了？还是谁又谈恋爱了？”马宝国惊道。
“还能有谁？”唐桂华视线落到喻见和周梒江身上，怒气更甚，“你俩站着！”
喻见平静地站住，平静地看向唐桂华。
小姑娘平常看着好说话，但这会眉眼间满是傲气，和身边桀骜不驯的少年如出一辙。
“能耐啊？”唐桂华声音尖锐，“一个打架斗殴，一个抄袭作弊，你俩还上什么学啊？你俩眼里还有老师吗？”
周梒江轻闭了闭眼，觉得烦。
偏偏头，周梒江轻吐出一口气，握上芝麻团的腕子，把人拉到身后，护住，挡得严严实实。
而身后，芝麻团大概是真生气了，脾气上来，没等站稳，直接挣脱了他的手。
“正好。”唐桂华手指着周梒江，不依不饶，“等会年级主任过来，当着你们班班主任和年级主任的面，你好好解释你那数学满分是怎么来的！”
“是不是抄袭的！”唐桂华笃定，“他怎么可能满分？他凭什么满分？”
马宝国一个头两个大，忙道：“唐老师，这事有误会！你先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