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盛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他今天竟然跑来向我提亲,说要娶小桃,小桃竟然还同意,京中那么多少年男子,个个都比那人强,她到底怎么想的!”
司妤现在才知,马毅拒绝如绵,竟是和小桃……
的确小桃的身份强了如绵太多。
若按规矩,一个侍卫敢和府里的小姐谈情说爱,那侍卫必死无疑,后院容不下这样的人。
但司妤又想起,好几次似乎是她将小桃托付给马毅的,且小桃自愿,那是不是也算两情相悦呢?
高盛在一旁道:“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我的刀,也不知他私下怎么诱|骗的小桃。”
司妤提醒他:“你是小桃的长辈,又是太尉,你我都掌着许多人的死生大权,可权力越大,干系也就越大,也越须谨慎。我们一句话,就是别人一辈子,这事还是不要急躁,慢慢弄清楚情况再说。更何况,现在小桃要嫁他,你却要杀他,你让她如何不恨你?”
高盛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所以我就说说,又没动手。”
“公主,时辰快到了。”外面传来宫女的声音,提醒她要进宫去,她安尉道:“好了,你先冷静冷静,回头我抽空去问问小桃怎么回事,单看马毅这个人确实是靠得住的。”一边说着,她一边起身,又交待高盛:“你没事多去看看小嘉,过不了几天又要走了。”
高盛胡乱应了两声。
司妤离屋,去往宫中。
中秋祭祀祖先,祭祀完,司妤与众皇亲在御花园赏花,等到入夜,便是晚宴。
这也是司妤下令杀皇后后,第一次见太后。
如今皇上与太后身边都是她的人,他们有什么动静,司妤时时都能得到详细报告。
皇上倒没什么,他现在似乎比以前开心,恋上了忘郁还有音律,对于朝政一概不过问,书也是再也不念了,好似困鸟出笼。
太后却形容萧索,脾气倒比以前差了,以前待人温和,现在总对身边婢女发脾气。
司妤知道她心里是恨自己的,而她既已作出选择,也就没必要做了婊子又要立贞洁牌坊,她假装没看见太后的不悦。
席间,皇上突然道:“我与你们弹一曲《阳春》怎么样?”
这是首众人皆知的名曲,《阳春》与《白雪》也因高雅复杂而被称为“曲高和寡”,皇上大概学会了,忍不住想显摆。
司妤笑笑:“好啊,我还没好好听过皇上弹琴。”
皇上正吩咐“去拿朕的琴来”,一旁临汾王开口道:“皇上为一国之君,偶尔弹一弹琴,怡情养性也就罢了,万不可沉迷其间。”
皇上面上露出几分尴尬,临汾王妃轻轻拉一拉临汾王的袖子,数落道:“多喝几杯,又开始对人指指点点,谁不知道皇上的琴弹得好,我们都想听呢,你却要来扫兴。”
司妤笑而不语,临汾王也不说话了。
皇上果真弹了一曲。他身形瘦削,又有一双白皙纤长的手,手在琴弦间拨动翻飞,伴着《阳春》清朗悠扬的乐曲,司妤竟看出几分惊叹仰慕来——如果这是她偶然见到的少年琴师,一定会忍不住重赏。
她突然觉得,弟弟哪有不堪,哪有什么错呢?他生来就温和,没什么争名夺利的心,却生在皇家,被逼着读书,逼着学为君之道,又因学不好而被指责……对他来说,也是很痛苦的吧。
皇上弹完了,司妤赞赏,昌乐也开心道:“皇上弹得可真好,我看了都想学,皇上能教教我吗?”
皇上一边起身一边得意地笑:“就你那脑子,不一定学得会。”
以前昌乐监督他读书,说他说得多,现在他也有了回击的时候。
昌乐不愿意道:“皇上说谁脑子不好呢,我就要学,说不定学得比你还好!”
一直沉默的太后道:“学什么学,有这时间不学学女红,不学学持家之道,一把年纪了还留在宫中,像什么样子!”
昌乐因这突如其来的责难红了脸,低下头去,整个人都僵在坐席上。
不只是大庭广众之下被责难,而是太后提起了她一把年纪还留在宫中。
说起她的婚事,就很难不让人想起她曾被屈继先掳走玩弄过,大家都知道,但都不会提,可现在,母后却提了。
她攥着手,无地自容。
司妤看出昌乐的难堪来。
甚至她也明白,太后这通火其实不是对准的昌乐,而是对准的自己。
她听下面人禀报过,因当初昌乐向她告密,又隐隐靠向她这边,所以太后对昌乐多有怨恨,只是那终归是她的女儿,她不忍多说什么,今天是真忍不住了。
她算是明白,自己这个母后平时敦厚,但也有脾气,而且她的脾气会精准无误、发向最弱的那个人。从前是她和小嘉,现在换成了昌乐。
她回道:“昌乐可是我大兴的公主,谁家敢要她做女红?谁家又敢要她晨昏定省,节衣缩食?她愿嫁人就嫁人,愿意留在宫中就留在宫中,这是她的自由,母后急什么,咱们司家又不是养不起。”
太后欲言又止,最后沉默着没吭声。
司妤又朝昌乐道:“你想学琴是好事,让皇上教你便是,我那里还有把琴呢,就是那把‘凤鸣’,什么时候你练好了,我把那琴送给你。”
昌乐高兴起来,一扫之前的阴霾:“好啊!”
太后微垂下眼,仍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