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现在回去,又怕再次被拒之门外。
能怎么办呢?
他想了想,决定找件公事去见她,还得是件重要的公事。
他其实有心新年之后去攻屈继先,此人三番四次从朝廷手下逃脱,又随时可能出兵作乱,须早日铲除。
之前就派人去勘测过地形,此时应已画出舆图,他不如去拿了这舆图,找公主说攻打屈继先的事,以及何时出兵,是否等到她临盆之后再出兵。
这样想着,他就策马出去,绕过两条街道,却远远看见热闹的街上行过一群可疑的队伍,这队伍大约一二十人,抬着口棺材匆匆向前,十分沉默,他于是停下马在街边看着,待那队伍近了,才发现这一行人抬着棺材,但既未服丧,又无吹打奏乐,竟不像是平常所见的丧礼,待那棺材过去,他又见地上竟有一路血迹,正是从棺材中滴落出来的。
他立刻打马上前,挡住那一行人去路,下令道:“停下!”
民间有风俗,万事丧礼最大,任何队伍遇见棺材都要让路,红白喜事,喜事让白事;官员出行见到抬棺,也大多不会与之抢道,算是对死者的敬畏;普通人更是不敢站在棺材前挡住棺材去路,而像眼前这种当街拦棺的,还是头一个。
所有人都看向这边,连抬棺的八仙都愣了,他们本是逢山过山,逢水过水,棺材不能落地,此时突然被拦,又见来人竟骑着匹黑亮的高头骏马,衣着精良,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当官的,便不敢再前行。
高盛问:“棺中所抬何人,因何而死?你们又是什么人?”
他疑心这是什么不寻常的谋杀案。
为首那扶棺之人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此时神情木讷,目光呆滞,似是有些不正常,听他问话竟毫无反应,他身旁人扯了他几下,见他没动静才自己出来道:“贵人,这,这扶棺人是草民堂兄,那棺中人是我堂嫂……上午因难产而死,这会儿送去坟山下葬。”
“难产?”高盛看看棺材,又看看那扶棺人,直到此时,那扶棺人才缓缓抬眼看向这边,似乎才反应过来,但眼中仍然没什么神采。
高盛问:“棺中还在滴血,可见死者断气不久,为何这么快就下葬?”
之前回话的人去看扶棺人,扶棺人如梦初醒,这时才开口道:“他们说……难产死的,不能在家中停放,要早些下葬……早些下葬……”
说完,他回头看了那棺材一眼,突然就泪流满面,随后毫无预兆倒在了地上。
后边人都惊了,连忙过来看他,又是七嘴八舌向高盛禀明原由,又是安排队伍中人快些去叫家里人之类的,高盛也算知道了详情:棺中躺的是位难产而死的产妇,胎死腹中,一尸两命,扶棺人是产妇的丈夫,二人去年的今日才成婚,今日却是送葬。
自妻子难产而死,丈夫就失了神智,一直到现在,竟晕倒了。
而难产而死的人,在西昌的规矩便是不可停尸屋中,要尽快下葬,所以才有今日这出。
这都是一群地道的普通人,神色没有作假,高盛将路让开了,让棺材前行。
看着那快速远去的棺材,那还在滴落的血,他突然就慌起来。
怎么就会难产呢?为什么会有难产呢?同样的人,有人能生十个八个,有人却在新婚后就难产,怀孕之初,谁能分辨那是喜事还是丧事?
而那临盆的女子,又怎知自己这一遭是产下孩子,还是丢掉性命?
生孩子,竟比战场还难预料。
第45章
正月十五之前各衙门都是暂停办公状态, 只留有一两人轮值,照理司妤也该是轻松的,但她其实并没有太放松, 要不是怕百官有怨言, 她甚至想取消这新年的休假。
当今这天下纷乱,亟需平定、治理, 又哪有时间休息?
旧都与西昌之间的潼关,正被长生教余众盘踞,还须去剿灭;屈继先那里也不能再姑息下去了;另外她想在这一年让皇上大婚,却还没想好娶谁家的女儿。
正想着这些, 如缨过来道:“公主,太尉……呃, 驸马在外求见。”
“就叫他太尉吧。”司妤说, 驸马这词她听着厌烦。随后问:“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事?”
“说了, 说是攻屈继先之事。”
司妤回答:“让他进来。”
很快高盛过来,却是一脸正色, 朝她道:“公主。”
司妤知道他昨晚去那烟花地了,他曾在她身边安插奸细, 她于是也让绣衣使者盯着他,别的倒没盯出什么来,却盯到他昨晚去万春楼, 眼下看着他便觉得恶心厌烦,甚至有些后悔招他做驸马。
她端坐在书桌前, 问他:“太尉有何事?”
高盛左右看了看, 自己拿了张凳子到她书桌对面坐了下来, 问:“我预备在今年内攻克屈继先,公主意下如何?”
司妤点头:“太尉说的是, 我正有此意。屈继先屡屡挑衅,又占了豫州富饶之地,不攻下他,难得安宁。”
“那就等六月后,我亲自带兵出征,在此之前,可派柴进绪去攻潼关。”高盛说着,拿出舆图来,指给司妤看:“这是屈继先所在豫州,平定潼关与豫州,再派兵剿灭邓州,则平定了整个北方,随后便可慢慢南下。”
司妤见上面清晰画出了豫州地形,如今朝廷也腾出了手,便问:“为何要等六月之后?待开春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