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岁俱乐部(256)CP
1,1,0。
几天以来,他思忖了无数次,犹豫了无数次,最终下定决心——投案自首。
失联了几天,甫一开机,短信微信钉钉电话潮水一般涌向屏幕,手机也真变成了块儿烫手的烙铁。
易念成只能等着这波信息潮过去。
或许是近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易念成承载情绪的阈值陡然升高,此刻叮咚声不断作响,饶是再烦躁,他也只揉了揉额角眉心。
夕阳仿若一抹深橘色颜料,随意地抹在天空中。暮光透过窗打在他脸上,让他看上去像一座清晨沾着露水的佛像,明明无甚表情,可薄含水雾的眼中又满是悲悯。
易念成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俯身坐到床边,将不舍的目光移到一枝身上。
他很想抱住一枝,然而胳膊在空中划了个弧度,终是落了空。
他怕一旦这么做,自己就无法再走出这间民宿。
虽然近来劳碌奔忙,但一枝蓬松的乌发仍然清清爽爽,像刚洗过一般,还残留着一丝浅淡的墨香。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俯下身,贪婪地多嗅一下,多看一眼。
再多看一眼。
他吻住了一枝。
吻的滋味渐浓渐酽,似是泡了两三泡的苦茶。
亲吻和离愁有个共同点,它们都像是人脑中的“唤起程序”,总能最大限度地激发回忆——不知怎地,易念成忽然记起很多年前,自己举着块单片机对柏枝表白时,说的那句话。
“共享源代码”。
“兜兜转转,原来我们之间总有源代码相连。”易念成越想越心痛,终是认了命,“原来我们的再次相遇,只是为了分别。”
漫长而沉默的凝视中,泪珠在眼眸里不断汇聚。易念成还是没忍住,靠近了些许,轻抓起一枝的手放在唇浅吻着:“柏枝,对不起,我要走了。”
他闭上眼,感受着一枝的脉搏,决然又绝望:“对不起,对不起。”
“我爱你。”血管汩汩跳动,他想要汲取最后一点能量。
“你说什么?”床上忽然传来清脆的声音。
易念成吓得一松手,爱人的腕骨从他唇边抽离。
他慌忙睁眼,只见一枝好端端地坐在床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易念成有些忸怩,想了想,将一枝囫囵圈进怀里,因为尴尬,也因为害羞而不敢看他的眼睛:“我说我……我爱你。”
太阳完全落下,近乎紫红的余晖投在一枝白净得几乎通透的脸颊,渐浓渐深,同时映得他眼睛灿亮如星,间或闪烁——那是感动时才会出现的、独特的目光。
他轻笑了下:“上一句。”
觉察到被爱人捉弄了,易念成并不生气,反而愈发肃然:“我要走了。”
“去哪儿?”一枝倾身上前。
他刚才假装晕倒,就是想看看易念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躺在床上之际,他将易念成那番掏心掏肺的表白听得一清二楚,大致明白了易念成为什么要劈晕他,口中的“我要走了”又是何意,于是重复问他:“要去哪儿?”
易念成本就被苏醒的一枝吓了一大跳,此时心事还被猜了个十成十,舌头当场石化。
顿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柏枝你,你怎么醒了?”
一枝皱眉眯眼,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后颈:“阿成,几天没好好吃饭,手劲儿不行啊。”
那里仍有些疼,小刀挫骨一样。
易念成:“……”
“别去公安局。”一枝伸手,反客为主地扣住易念成,让自己楔进他温暖的胸膛。
易念成恍然,颤声道:“你都听到了?”
一枝顺了顺他的头发,又把手搭在他的后颈,有一下没一下摩挲,撸猫似的:“公安局没饭吃,你更要饿肚子了。”
“可一直躲着,终究不是办法。”易念成说了实话。
他为这份诚实付出的代价,就是心脏开始无规律地砰砰乱跳。
“这就是你劈晕我的原因?”一枝听到他的心跳声,仿佛听懂了一切,“你劈我之前,为什么不问问我?”
作为互联网公司总裁,易念成的优点是杀伐果断,缺点是太果断——就像母亲入狱去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一声不响地走人,让一枝没有一点点防备。
“我……”易念成饿了几日,体力跟不上但智商还在线,他明白过来,显出些许激动,“你有办法?”
“我可以伪造黎言律的遗书,诱导警方相信黎言律是自杀。”一枝点头,“你知道的,我有这个能力,能以假乱真。”
一枝原身是毛笔,一手“拓术”使得出神入化。
入职易图以来,他一直惋惜自己还没有用“拓术”帮过易念成做产品,没想到一搞就搞了个大的,可以进局子的那种。
易念成怔了片刻,摇头:“一度不久前刚发了新品,风头无两,你让警方相信黎言律这会儿自杀,不如让他们相信易图的AI算法通过了图灵测试,有了自主意识,化成人形,来杀了黎言律。”
一枝不甘心:“抑郁症怎么样?我们就说黎言律得了抑郁症,我还可以伪造病历……”
“任何一步走错,就会满盘皆输,太危险了。”易念成打断他,“一个谎言要用千千万万的谎言来圆。”
一枝在他怀里泄了气,抚着他后颈的手也垂了下来。
易念成也平静了,凛冽的情绪被理智的声音包裹:“我去自首,这是当下的最优解。”
“不,不行!”这下轮到一枝不理智了,“我不准你去!”
“柏枝……”易念成唤着他的名字,想把他唤回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