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狗狗不怕困难(92)

早在他们离婚前，他已经不知见过多少父母的新对象，不知认了多少的叔叔阿姨，还遇上不少别有用心的，不知被迫喊了多少句陌生人“爸爸妈妈”。

这让他感到恶心。

在这样的家庭里，培养出来的孩子注定也是畸形的吧。

他唯一有良心的一点，就是努力不让这种畸形延续下去。

要真这样度过一生，其实他也一早习惯。

谁料在把他送进大学后，他们终于连貌合神离也做不到了。

年夜饭看上去颇为丰盛，众人落座，叶荷和赵叔叔把轩轩围在中间，看起来真像般配的一家三口。

谢宜铭在一旁坐立难安，食不知味，突然觉得，他爸那个荒唐的提议，可能也不错。

年夜饭里有一道鸡汤，赵叔叔习惯性地将两个鸡腿夹给了轩轩和叶荷，待他夹起鸡翅准备放进自己碗里，抬眼突然发现了谢宜铭。

“诶哟，差点忘了。”赵叔叔尴尬地笑着，将两个鸡翅都夹给了他，“来，多吃点。”

谢宜铭并不想在这个时刻被记起。

他举起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碗里的鸡翅。

“叔叔给你夹鸡翅，板着脸干嘛？”叶荷伸手拍拍他脸颊，回身对着赵叔叔尴尬一笑，“这孩子，打小就不爱笑。”

“哥哥你要吃鸡腿吗？”一阵童音响起，轩轩夹起鸡腿，起身放进了他碗里。

“我们轩轩真懂事。”叶荷笑着摸摸他的头，没待谢宜铭应声，把鸡腿又夹了回去，连着自己的也给了轩轩，“你们兄弟俩，一对鸡腿，一对鸡翅，行了吧。”

一桌的山珍海味，谁也不缺区区一个鸡腿。

但却有人缺一个鸡腿背后，蕴含的某种认同和身份。

全程，谢宜铭都没有说话。

他放在桌下的手按住了小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最后他一口鸡翅也没有吃。

等到时间差不多，他便放下筷子，逃也似的回了家。

一开门，一白一黄两个小家伙正玩闹着。见他进屋，争先恐后地往他怀里扑。

小博美激动地叫个不停，谢谢也开了嗓，“嘤嘤嘤”地唤他。小家伙大概是出生后就没叫几次，带回家后，好不容易被他诱导着开了口，听起来又细又轻。

“哎。”谢宜铭蹲下将它们揽到怀里，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

在玄关玩了好半天后，他将它们带到客厅：“一起来看春晚吧。”

虽然他春联都懒得贴，但好歹也是个年，多少得添点儿年味。

电视里一片红红火火，两个小家伙在一旁你追我赶，谢宜铭微笑着看着，只是目光时时飘向一旁的电视柜。

他终于忍不住上前打开它，里面装满了零食。

他没有吃零食的习惯，也没有买年货的习惯。

这是在两个月前，特地为某个人准备的。

他推着购物车，慢慢踱步在零食区，一边买，一边想象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

她会喜欢这个吗，喜欢什么口味？

他甚至想到了，等她见到这一柜零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一定会笑得很甜，说不定还会开心到跳起来，和他家的小博美确实有几分相像。

但是它们终究没等到那个人。

以后大概也不会派上用场。

如果那天，他换一个答案……？

但他知道，无论重来多少次，他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又想起了那天下午。

被两方围在中间的他，必须做出一个决定。

他深深地望着叶荷。

而身为母亲的她，却以一个挑战的姿态，不甘示弱地回望他。

良久后，他唇角微动，笑着扭头看向父亲：“我选择跟爸爸。”

……

“常洛灵，我们不要再联系了吧。”

-

每到除夕，常洛灵就过得格外热闹。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还健在，他们家一年去一边过年。去年去了爷爷奶奶家，今年就该去外公外婆家团圆了。

一大家子围坐在圆桌边，凳子不够，还特地从邻居家借了几张。

二十六道菜是一群人忙活了一天的成果，堆了满桌颇为壮观。常洛灵好一番大快朵颐，胃填饱了，口袋里也鼓囊囊塞满了压岁钱。

饭后，在春晚背景音的陪衬下，大人们有的继续坐在桌上喝酒，有的在一旁搭起了麻将桌和牌桌，作为小辈的常洛灵，被赶去陪小孩子们玩。

外公外婆家是单门独院的形式，一群人借着月光，在院里踢起了足球。

自打初三转文化课后，常洛灵已经很多年没碰足球了。但底子好歹还在，晃过这些几岁的业余小孩儿们，依然手到擒来。

球一旦沾上她的脚，就没人能抢走。有个小男孩连着被过了好几次后，没忍住“哇”一声哭了。

想来自己一个成年人，总欺负小孩儿也不好。常洛灵只得退居一旁，开始帮他们当裁判。

休息间隙，她摸起手机看了一眼。

一溜的新消息，全是除夕祝福。她笑眯眯地挨个回了过去，刚准备按灭手机，列表里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来自“x”。

自她取消置顶后，时隔数月，它重新出现在了首页。

常洛灵没有删掉他。

她总觉得，一旦不开心了就删人拉黑的行为有些幼稚。再说了，是他说不要联系的，那也该是他动手删，她可懒得操作。

至于一些不可告人的私心，她不愿面对。

“x”发来了一张图片。

常洛灵想想，还是点开了聊天框。

图片里，是谢谢对着镜头在作揖。

从背景的春晚来看，显然是刚刚才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