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大作战(27)
韩韫早就料到他会来这出。
“不过,”漆昊脸上闪过一丝狡黠,“走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韩韫想起大厅里那群虚弱又狂放的脸,胳膊瞬间垂了下去。
“请允许我和周总监带领全体项目组离职!”
“全体”二字就像丧钟,在韩韫头顶盘旋,盘旋。
“你们——”
韩韫被说不出口的话噎住,脸白得像裹尸布,呼吸又急又重,好像她才是那个打工的,因为冒犯老板被炒了,眼下还房贷车贷的钱都没了,孩子学费也交不起了,爸妈医药费也没着落了。
这些都不是现实,她却切身感受到了走投无路的绝望。
漆昊暗自窃喜,韩韫脸上那种因为挫败而动摇的表情太精彩了。
怎么办,韩韫握紧双拳,她时常教导闵语智不要在人前做握拳的动作,容易被误会有暴力倾向。
“好,”她抬高音量,语气干脆利落,好像是为了说服自己而说,“去人事部递交辞呈吧!”
漆昊愕然了,不该是这样的。
韩韫终于拿回主导权,同时也意味着底牌被抽走了。她坐回原位,打开电脑,主机运行的“嗡嗡”声充满了整个房间。
漆昊直愣愣地杵在原地,韩韫用余光扫了他一眼。
“还不走?”
漆昊的喉结上下滚动,木然的表情一转充满怨恨,“我们会尽快离开的。”
门再次打开,韩韫用余光盯紧漆昊,后者迈着不合时宜的稳健步伐走出了办公室。
类似的场景好像发生过,韩韫托着额头,心思回到几年前。
2018年10月26日。
那时辰星还没搬到市中心,依然在市区边缘的低矮写字楼里。
韩韫到公司是早晨九点,大厅空无一人,桌椅板凳翻倒在地,电脑以及其他办公设备消失无踪,财务室的门开着,保险箱开着,本打算存入银行的九十万现金没了踪影。
她冲到角落查监控,却显示系统崩溃,室内监控早在48小时前就停止了。
她报警了,接着联系写字楼的安保部门,几分钟后,她接到安保电话,说是没有可疑人员,这幢楼有监控死角,如果进安全通道下楼,再从后门离开,不会留下任何记录。
不会留下任何记录,这几个字就像死刑判决书。警察还没来,她跪在地上逐个打员工电话,只有何秀雪接了。鲍安然正在芝加哥出差,那边现在是晚上。
警察到场是九点半,经过初步调查是内部盗窃。九十万现金、十五台二手苹果电脑、包含打印机在内的其他设备,辰星的直接损失在百万人民币以上。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对广告公司来说,客户流失才是致命打击。
因为员工莫名消失、办公环境受到破坏,所有项目被迫中断,就算韩韫亲自上场、找外包公司应急,依然无法按时完成。少部分客户能体谅难处,愿意延长服务周期,暂缓进度,但有三分之二的客户停止合作,甚至有人要求她赔偿违约金。
2018年11月3日。
鲍安然下了飞机,火急火燎赶回公司,一进门,她瞠目结舌,大厅还维持劫后余生的原状,韩韫坐在一片混乱中敲打键盘,无动于衷地写结案报告。
韩韫的雄心壮志彻底破灭了,她曾发誓创造一个女性友好的工作环境、在广告业闯出一片天地,现实接连不断给她泼冷水。
中午十二点,韩韫接到电话,前任商务总监逄格辉在广西被发现。
经过为期两天的搜查,警方判定逄格辉为此次内部盗窃案的主要嫌疑人。他因赌博、炒股欠下巨额债务,收到高利贷发出的人身威胁后走投无路,跟其他员工一起计划了这场盗窃。
钱本身无罪,是人心的贪婪给钱添上了复杂的色彩。
作案前几天,逄格辉买通十余位员工,答应他们拿到钱后“按劳分配”,然而一得手就卷款潜逃,留下一堆不好变卖的办公设备。因为做了亏心事,员工没法报案,逄格辉就这么逃了。
韩韫双眼充血,她听着电话那头女警的声音,拖着沉重的呼吸问:“抓到了?”
“很抱歉,嫌疑人已经确认死亡了。”
在警方找到逄格辉之前,他先见到了债主,因为欠债不还,他最终死在了租住的豪华公寓内,等警方到场时只剩一滩血迹,案件的剩余部分还在调查当中,但已经跟韩韫无关了。
2018年11月15日。
办公室维修初步完成,韩韫跟工人道了谢,送他们进入电梯。
“韩总,有件事跟您说。”何秀雪跟在她身后,像个犯错的孩子。
韩韫两手叉腰,回以疲惫的眼神,“怎么了?”
“您要是信得过我,财务就交给我吧。”
“我没有多余的钱付你第二份——”
“不用工资,您之前不是给了股份吗?有股份就够了。”
韩韫强装淡定笑了一下,“好。”
何秀雪跟鲍安然是她最后的堡垒,韩韫望着空荡荡的办公室想,最后。
2018年11月20日。
下午三点,气象中心发布大风和暴雨红色预警,还不到傍晚天就黑了,市区大雨滂沱,老旧小区的地下室全被淹没,楼道被水堵住,居民无法进出,整座城市人心惶惶。
到了下班时间,鲍安然问何秀雪:“韩总什么时候回来?”
何秀雪一愣,“她没回来?”
“没有啊。”
何秀雪跑去办公室确认,然后给韩韫打了电话,结果关机。
“关机了!”
“我问问客户!”鲍安然拨通客户的电话,挂断后双眼空洞。“她说韩总不到三点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