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与毙[双向救赎](39)
檀樾又低头笑了。
“笑什么?”裴确不解地蹙眉。
“嗯......笑你还没长大。”
“那刚刚呢?”
“刚刚?”檀樾歪了歪头,回忆起来,指尖戳了戳她眉心,“刚刚是笑你可爱。”
他收回手,敛了笑意,补充道:“又勇敢,又无畏。”
......
那晚留给裴确的谜语太多,直到二十七岁她还没能全部解读完。
是在逃出望港镇的很久以后,她终于攒够一笔钱去看真正的大海。
当她踩着脚底柔软的细沙,浪花覆过脚背,涨了又退时,才忽然懂得檀樾那句“今晚的月色很美”是何含义。
今晚的月色很美,说的是她的人生,从今晚之后便会划出泾渭分明的海岸线。
自此,你看见的每一片湖、每一汪清泉,一切与水相关的风景,都只能成为那一晚水潭的缩影。
景是,人也是。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在那一刻按下暂停,永远停在十五岁,永远停在他身边,停在他望向她时的那一眼。
可惜命运是随波逐流的湖面,它不但没高抬贵手,还在她跨进深渊的门槛前,轻轻推了她一把。
......
“那...我明天可以打给你吗?”
离开跨河桥,裴确站在与檀樾分别的下坡前,探头问道。
“当然,说不定...我会先打给你。”
得到肯定的答案,她灿然一笑,冲他挥手道:“好!檀樾,再见。”
往下坡跑了几步后,她忽又转回身来,“不对!是晚安!”
裴确蹦蹦跳跳的,像只小兔子,檀樾笑着应了声,也向她挥手道:“嗯,晚安。”
-
隔天一大早,裴确是被李雅丽的尖嗓喊醒的。
“诶,老江、白雪,大巴已经停在门口了,我和建发来接你们,小裴你来给我们开开门呀!”
她烦躁地薅了两把头发,穿好衣服,刚踏出房间半步,便瞧见洗漱完回来的白雪,冷着脸给他们开了门。
李雅丽今天穿了件透纱的玫粉碎花裙,耳鬓别朵大红鲜花,俗气地让人发闷。
一进屋,她就推着旁边的吴建发往江兴业的房间去,“建发,你别磨蹭,快去里屋帮帮老江,别忘了把他的拄拐带上。”
裴确半靠着门框,转眼打量起垮脸走来的吴建发,和李雅丽的“花里胡哨”相比,他的打扮正常得多,只是一件条纹短袖加一条黑长裤。
吴建发一脚跨进屋,还没敲江兴业的门,视线倒是先和她对上了。
猝不及防地,他咧嘴冲她笑了下,那双和吴一成一样的吊梢眼眯成一条缝。
裴确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不等她回应,他已经又垮下脸,像是颇有怒气地“咚咚”叩了两下江兴业的房门。
“哎哟雪呀!咱这是去参加喜喜庆庆的婚礼,你说你就穿这,这不行的呀!”一波刚平,李雅丽忽又推着白雪挤进堂屋,“你得学学姐这身打扮才像样嘛。”
裴确撇了撇嘴,正想躲进屋,李雅丽的视线扫了过来,“小裴你快,给你妈找身漂亮衣服,要实在没有,穿你的也行。”
“李姨,我没有这么......”她哽了片刻,“您这么漂亮的衣服。”
“怪我怪我,忘了你家这条件,”李雅丽忙不迭道,“那...那白雪你先回我家,我那里还有几件款式差不多的,就是颜色嘛素了点。”
谢天谢地。
裴确暗自在心底替白雪感恩了一番,那头她已经被拉着出了门。
她迅速闪回房间,门刚关上不久,就听见江兴业轮椅的咕噜声,跟着吱呀推开的铁门一齐消失在耳畔。
清晨七点,弄巷大多数人都去了峡岭镇,整个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裴确重新躺回床上,正大光明地拿出枕头底下的小灵通。
摁亮屏幕,看见上面显示的时间,摩挲着左边的通话键想了片刻,决定等到稍晚些时候,再启用这个“魔法”。
昨晚未干透的困意来袭,她把头蒙进被子,将近中午十二点才迷迷糊糊地醒来。
“阿裴?阿裴你在家吗——”
掀开被子,就听见门外传来袁媛姐的敲门声。
她当即随口应了句,从床上弹起来,麻利地穿好衣服,打开铁门。
“我妈早上走的时候才和我说,你也碰上生理期去不了峡岭镇,我就想着反正你一个人,中午干脆来我家简单吃点。”
“谢谢袁媛姐,”裴确连声道谢,“那我现在去帮你洗菜切菜。”
袁媛挽起裴确的手往家走,笑着说,“菜都炒好了。”
“那...那一会儿你坐着休息,我来洗碗。”
踏进袁媛家门的瞬间,四溢饭香倏地窜进裴确鼻腔,肚子跟着咕噜噜叫了几声。
“饿了吧?”袁媛指了指旁边的水池,“你先去洗个手,我去盛饭。”
擦干手,裴确走进堂屋。
看见正中的小圆桌上放着一盘冒热气的番茄炒蛋,和一盆飘着猪油的青菜汤。
旁边立着的矮脚柜铺张方形镂花纱布,摆了台和小卖部一模一样的大红色座机。
“袁媛姐,你家什么时候装电话啦?”她朝屋内看了圈,问,“王老师也去吃席了吗?可明天周六,补习班的课怎么办?”
“他呀,本来也不想去的,但咱妈非要带着他一起,”袁媛端着两碗参了些苞米的米饭走进来,“你知道你王老师这个人,打小就听话,从来不和爸妈说一个不字,只能跟学生商量等下个假期多补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