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高冷世子当树洞后(11)
他深吸一口气,沉着脸披衣开门,待看清楚来人是陆执方的近身护卫后,艰难地扯动嘴角笑了笑。
“这么晚了,可是静思阁那边有什么吩咐?”
“世子爷听闻管事身子不适,叫我来看望。”
韩长栋心里一松。
大太太掌家,虽然今日特意请了相熟郎中来给他开药,但言语间已对他最近的表现颇有微词。
若是有世子爷看好他,就不一样了。
“小人无事,休养个两三日就好。”
“两三日怕是不够,”荆芥语气寻常,“世子爷说为避免韩管事太过劳累,旧疾复发,最好养上十天半月,没事就在院子里待着静养。”
韩长栋还在细细咂摸,这话有点不对劲。
荆芥朝他伸手:“府中上上下下归管事房的钥匙、库房印章、账簿等,都先交出来。”
韩长栋脸色一白:“世子爷这是何意啊?”这些个物什都交了,他这管事位置还坐得稳吗?
荆芥不语,眉头挑起看他。
“莫不是恼我今日在府门惊吓了宾客?是有人要刻意害我!我有证据,世子爷明鉴啊!”韩长栋转身,要去拿那件衣领有黏腻痕迹的褂子。
肩头忽而一沉,荆芥大掌把他钳在了原地。
习武之人的力道,不是寻常人能比的,韩长栋的皮肤正热辣痛着,顿时叫声都变了调。
“哎哟,轻、轻些……”
荆芥不耐烦,他就说这事儿该木樨来办,文绉绉的斯文模样他装不了太久的:“世子爷让交什么交什么,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啊?”
韩长栋嘴唇嗫嚅:“这些交出来,给谁?”
荆芥一指门外,韩长栋才看见半敞开的屋门后,站着副管事高扬,心里一咯噔。
高扬幸灾乐祸的笑快掩不住:“韩管事别操心,好好休养,府务和账务我定然会好,好,打,理。”
京中高官府里的管事,哪个手里是清清白白的,便是账面上干净,私底下的油水进账都不会少。
何况,他的账面还不干净。
韩长栋脸色惨白,一屁股跌坐在凳上。
高扬收敛了笑意,静思阁里,是世子爷亲口叮嘱,“代管半个月,能不能继续管,全凭你本事。”
他岂能让这等好机会白白流走。
寿宴过后的镇国公府比往夜更安静。
参与寿宴筹备的仆役早早陷入了沉睡,轮到旬休的同样躲入了暖洋洋的被窝,冬月里太冷了。除了当事几人,尚无人得知这场管辖权利的让渡。
后罩房那头,有间属于仆妇的房间还燃着灯。
陈大娘将灯芯拨亮了些,手中捻起针线,给馥梨缝那崩开的扣子。馥梨披着她的旧棉被,坐在床边,露出小巧精致的脸庞来,“今日大娘来得真及时。”
“你还笑得出来。”
“为何笑不出?”
“姓韩的回过味儿来,就该找你麻烦了。”
“我还有大娘呀。”
“去去,谁管你,我那是看在银钱份上。”
洗衣房是个没油水的地儿,差事干得好不见得有赏,干得不好必定被罚。馥梨今日被门房拦下,回头来劝说她掐着点儿去管事账房捞人,就是承诺往后的月钱都腾一部分给她。她掂量一番得失,点了头。
馥梨仍旧是笑,杏眸映着暖灯的光。
陈大娘咬断了线头,抻了抻衣领,“试试。”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套上袄子低头扣好:“大娘别替我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不操心。”陈大娘撵她,看她到门槛处,没忍住点了句,“实在不行,你就去求求三公子。”
三公子陆仲堪是个活泼开朗的,对美人儿怜惜多情,就同二公子毫不留情把人送去田庄耕田一般,是小丫鬟们夜里躲在被窝老生常谈的话题。
馥梨听出这话里的含义,摇头一笑,走了出去。
夜空如墨,明月高悬。
她仰头定定看了好一会儿,这一日事情多而纷杂,此时静下来,才觉出几分疲倦。要是阿兄在,一拳头就能把韩长栋打趴下,哪里需她这样大费周章。
少女纤薄身影在月色下被拉得斜长。
那身影转动,出了后罩房,往畅和堂的方向去,全然没注意尾随在自己身后的一道黑影。黑影不远不近跟着她,看她提灯进了畅和堂后院的小树林,当下蹑足一点,轻功三两下往另一处院落去。
馥梨再从树林里出来时,心绪已平静许多。
畅和堂的月洞门下,有男子高大身影伫立。
馥梨握灯的手不由紧了紧,左右看看,出畅和堂只这一条路,决计绕不开去。
她硬着头皮走近:“世子爷。”
风灯摇摇晃晃,照亮了陆执方那张好整以暇的俊脸。青年未束冠,乌发用木簪半挽,系条鹤青色的毛领披风,底下露出一身燕居袍。
陆执方目光掠过她修补好的领口,如清泉舒朗的声音幽幽:“你当真是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
馥梨一噎,不知他说的是哪句话。
“夜里来畅和堂做什么?”
他问得随意放松,抬脚往月洞门外走。
馥梨只得快步跟上,绞尽脑汁地想借口,还未想出来,忽而被陆执方投来警告的一瞥,别糊弄我。
馥梨讲了一半真话:“少时家中也有片林子,同此处十分相似,心中烦闷或想家了就来逛一逛。”
“那今夜是烦闷,还是想家?”
“……都不是。”
陆执方抬了抬眉梢。
馥梨抿了抿唇,老老实实道:“有些后怕。”
陆执方冷笑:“怕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