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觉得陛下如表面看上去那样一派和风细雨,那就错了。一个执掌天下的人,谁又弄得清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尤其辜家曾经得罪过他,临幸后又弃之一旁,也不是不可能啊。
思及此,鲁国夫人终于作了决定,“我答应过的事,向来不会轻易反悔。若你果真侍奉了陛下,陛下却不愿给你个交代,我一定信守承诺,送你回姑苏去。不过这件事,并非你我三言两语就能定夺的,万一陛下还在考虑如何安置你,我抢在前头把你放走了,恐怕陛下会责怪我。莫如再等等,一个月后看陛下的安排。如果他就此作罢,再也想不起你来,那我就兑现对你的承诺,让你们姐妹出梨园,回到家乡和亲人团聚。”
苏月喜出望外,这样的好事,就这么不偏不倚落到她头上了?虽然不能立刻办成,但等上一个月不是问题,至少每天睁开眼都有希望。
“多谢夫人。”苏月向她长拜下去,“如此,就以一月为期,卑下敬待夫人的恩典。”
鲁国夫人点了点头,“梨园的人已经走了,我派遣家人,护送你回去吧。”
唤来仆从备车,目送她走出大门,这时身旁的傅姆才问:“夫人果真要接她出梨园?万一她诓骗了夫人,岂不是着了她的道?”
鲁国夫人缓缓吸了口气,“这件事我没法求证,但太后可以。太后正因掖庭空空而着急,得知了这个消息,必定会去询问陛下。询问过后无非两个结果,确有其事,不会让人流落在外,倘或根本没有这回事,那我也不算违背承诺。届时不了了之,难道她还能登门来质问我吗?”
这么一梳理,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了。鲁国夫人最首要的目标是把人送进宫,至于将来得不得宠,是赌一把的事儿,能成无本万利,不能成,横竖也不损失什么。
接下来耐着性子等了五日,五日下来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就有些坐不住了,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入安福殿拜见了太后。
太后彼时正看宫人翻晒坐卧的用具,几个八重锦的绣墩成排摆在台阶前,鲁国夫人想入大殿还得绕行。
“姑母。”鲁国夫人向上行礼,“好几日没来看您了,今日特地进来,向您请安。”
太后掖手一笑,“知道你忙,听说你家里办了个酒坊,鲁国夫人家的玉泉酒,在上都城中很是出名呢。”
鲁国夫人“嗐”了声,“本来是闹着玩的,上都的酒太烈,喝不惯,这才自家想辙酿酒。没想到送了几坛出去,挣了个好名声,要不是姑母滴酒不沾,我今日也打算带些进来孝敬您呢。”
太后说不必了,“前几日用暮食,我一时兴起喝了半杯,夜里浑身起了红疹子,三日才彻底消退。这下子是不敢再沾染了,弄得那个模样,万一有人谒见,不好露面。”
鲁国夫人说是,“索性不喝,也就不惦记了。”一面搀着太后入殿坐定,这才道,“姑母,我今日来,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向姑母回禀。”
太后看了她一眼,“别又是给乔家的人讨封,朝中官员的任命我管不了,也不能乱了规矩。”
鲁国夫人说不是,“乔郎死了,替他侄儿讨个官,已经很对得起乔家了,还能讨个没完吗,我来是为陛下……”
太后听她提起陛下,偏过头道:“这几日朝中有要事,我已经连着好几日没见到他了。你为他的事而来?他能有什么事?”
鲁国夫人正了正身子,小声道:“私事。五日前我不是宴请陛下和原将军,来我府里饮酒吗,席间下帖子请了梨园的乐师随席助兴,不想乐师里正有辜家女郎……就是姑苏城里,辜祈年家的小娘子。当时陛下召她入席,我看着就不一般,后来陛下去换衣裳,和辜家女郎同处一室,少说也有一刻钟工夫……姑母您说,这两个人可是发生了什么?陛下正值青春年华,美人在前,能无动于衷吗?”
太后听得连肩背都挺直了,“真的?召见了辜家的女儿?”
鲁国夫人说千真万确,“这种事,岂可拿来玩笑!姑母,倘或陛下临幸了人家,就算以前提亲闹得不愉快,也得给人一个交代。若是宫里不便处置,我来替陛下分忧也成,总不能让好好的女孩儿落个无名无分,折辱了帝王家的颜面。再说若果真临幸了,万一怀上子嗣,那怎么办?”
说起子嗣,太后捂住了胸口,“天爷,关乎社稷!”
鲁国夫人说可不是,“所以我等了好几日,想看看陛下有何安排,谁料宫里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心里着急,这才进来求见姑母,请姑母定夺。”
可是太后又有些迟疑了,“若当真侍了寝,陛下不会不闻不问的……”
“想是心里不痛快,还为三年前的事恼火呢。”鲁国夫人自然尽力替苏月打圆场,“姑母,辜家拒婚,那也是辜祈年不识抬举,和女郎无关。早前两个人是没见过面,要是见过,就凭咱们陛下的人品样貌,辜家女郎必定满口答应,哪还管什么父母之命!”
太后对儿子还是很有信心的,颔首道那是定然,“不过陛下心里是什么打算,暂且也摸不清,我须得问过他,看看他预备怎么安置那女郎,我才好替他把事办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