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得劝着些长姐,该丢手时就丢手,不能事必躬亲,否则累得是她自个儿,身子落了病根,可没旁人替她疼。”
陈嬷嬷只觉这话说到她心窝子里,连忙挪个锦杌过来陪着程亦安坐,诉道,“老奴也跟姑奶奶您一般主意,可惜她不听劝哪。姑奶奶难得来,得好生帮着劝些才好,咱们夫人就是太好了,姑爷待她好,她便处处尽心尽力,您瞧咱们贺府,哪个角落不干净,又极爱名声,老奴但凡劝一句,她便说,她是程家长房的长女,是底下弟弟妹妹们的表率,她若在外头有什么不当之处,坏了程家的名声,损了咱们家主的名誉。”
这些话程亦安早有耳闻,
“名声不能当饭吃,即便要顾念名声,却也不能将合族的名声压在她一人身上。”
“可不是,老奴也这般劝她,她就是不听。”说到此处,陈嬷嬷是忧从中来,靠近了些程亦安,急道,“咱们夫人论年龄虚岁也就二十四,大您不过六岁多,您还跟花骨朵儿似得,咱们夫人却是眼角有了细纹,殊不知是操劳过度之故?”
程亦安没说话,她想起程亦歆前夜与她说,她跟贺青云成婚六载,夫妻房事次数屈指可数,兴许也与这事有关。
坐了一会儿,还不见程亦歆回来,东次间孩子已闹了起来。
陈嬷嬷与乳娘一面哄孩儿,一面遣人去寻程亦歆,那两个小丫头连后院寻了个遍,竟是没寻找人。
“去哪儿了?难道没人瞧见?”
小丫头呐声回道,“问了好些人,都说没瞧见少夫人。”
程亦安和陈嬷嬷相视一眼,想到了贺青云,夫妻俩毕竟恩爱,这几日程亦安来府上做客,程亦歆没工夫搭理贺青云,借着午歇光景去书房探望丈夫并不出奇。
陈嬷嬷收到程亦安示意,吩咐丫鬟道,“敏丫头,你去一趟世子爷书房,也不进去,就在门口问一问小厮,问咱们夫人是不是进去了,明白吗?”
陈嬷嬷使个眼色给小丫头,暗示她不要打搅夫妻叙话。
唤做敏儿的丫鬟去了,不到一盏茶功夫折了回来,
“嬷嬷,嬷嬷,少夫人是去了世子爷那。”
陈嬷嬷和程亦安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翠姐儿终于睡醒了,程亦安进去帮忙照看。
只是等到未时中了还不见回来,陈嬷嬷就觉得不对劲了,
程亦歆是什么性子,最是端庄守礼,哪怕新婚时小夫妻两个也从不耽搁正事,没道理这会儿赖在书房不回来。
议事厅已聚了不少婆子,等着回话呢。
就在这时,程亦歆另外一个陪房张嬷嬷的侄女,管着外院茶水的一个丫鬟奔进了院子,她急忙寻到陈嬷嬷,
“嬷嬷,可是奇了怪,我方才无意中听人提起,说是世子爷那边遣人去外头请大夫,是不是世子爷身上不爽利还是怎么着,是不是得禀夫人一声?”
陈嬷嬷一听脸色更古怪了,程亦歆在书房久久不回,而贺青云又着人请大夫,不对劲。
她立即进了东次间,程亦安正陪着孩子涂鸦,
陈嬷嬷将程亦安请到一边告诉她。
程亦安脸色顿时一沉,果断道,
“走,我陪嬷嬷去一趟书房。”
于是程亦安并陈嬷嬷及三个仆妇四个丫鬟,出垂花门来到贺青云书房的穿堂外。
贺青云闻讯已迎了出来。
他换了一身藏青色的直裰,还是长身玉立的模样,只是脸色不怎么好,好似失魂落魄,勉强打起精神一般,眼底带着忧,含着痛,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程亦安没细瞧,也顾不上细瞧,忙上前,立在台阶下朝他施了一礼,
“姐夫,长姐迟迟不归,又听闻请了大夫,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青云眼底沉沉黯黯,好像有些难以启齿,神色与往日大相径庭,朝程亦安回了一礼,
“对不住,方才我与歆儿起了一些争执,她来抓我,我一时情急甩开她,害她撞在博古架,眼下人昏过去了,我已遣人去请大夫....”语气透着消沉与痛苦。
程亦安和陈嬷嬷闻言顿如晴天霹雳,
“昏过去了?”程亦安简直不敢相信,拔腿就要往里去,“我进去看看!”
贺青云忽然抬步挡住了她去处,“姨妹不便进去,让陈嬷嬷去便是。”
程亦安是小姨子,让她进
姐夫书房,于礼不合。
程亦安往后退一步,狐疑地盯着他,没急着与他理论而且立即吩咐陈嬷嬷,
“你快些进去瞧瞧。”
陈嬷嬷已然惊得浑身发抖,程亦歆打小没娘,就是她给奶大的,跟自己亲生的没有两样,一听她昏倒简直要哭出声来,却还是极力压住担忧,匆匆朝贺青云施礼,便快步进去。
贺青云看了一眼她背影,回眸朝程亦安再度施礼,愧疚道,
“三姨妹,歆儿受伤的事,还请您帮忙瞒着孩子,歆儿此时不便挪动,也只能请您费心帮忙照看孩子。”
程亦安急着等程亦歆的消息,眼神直往穿堂内瞥,“这是自然。”
心里忽然盘算起来,既然是夫妻起争执,必须要告诉爹爹。
贺青云像是猜到她心思似得,神色复杂朝她再度一揖,“我知我罪孽深重,等歆儿醒来,我自当去程府跟岳父请罪。”
程亦安没接这话,得看是什么事,得看程亦歆伤得严重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