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摊主见她出门架势大,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少夫人,纷纷热情吆喝。
错落的灯芒在她面颊交织,程亦安像只翩跹的彩蝶,左看看右逛逛,有些应接不暇。
如兰瞧见一个小姑娘扎的花环极为可爱,便买来戴在程亦安发髻上,那小姑娘得了银子,兴高采烈奔去一位妇人跟前,
“娘,娘,女儿挣银子了,快些带女儿买糖葫芦吃。”
那妇人将女儿手里的银子反握入她掌心,从自己兜里掏出一角银子,“傻孩子,你的银子留着,要吃糖葫芦,娘给你买
。”
小姑娘可高兴了,非拉扯着母亲的袖子,将她拉下来,妇人晓得女儿要做什么,配合地弯下腰,把脸蛋凑过来,小姑娘重重啵了一口。
“我喜欢娘亲...”
程亦安心头忽然发酸。
怔怔望着挪不开眼。
这时,茫茫人烟中传来一道陌生又柔软的嗓音。
“苹苹...”
苹苹?
这是她的乳名,除了两位祖母,除了爹爹,不会有人这么唤她。
该是重名了。
程亦安将花环取下来,又重新挂在如兰头上。
“给你戴。”
视线还是忍不住去追寻那对母女,那妇人已经牵着孩子买糖葫芦去了。
幼时看着其余姐妹滚在母亲怀里撒娇,她何尝不羡慕。
如兰见她追着看,以为她馋,“姑娘,奴婢去买一串来给你好不好?”
程亦安收回视线,冲她一笑,“买两串,咱们一人一串,”想起随行一伙人,改口道,“不对,大家都买一串。”
身侧的婆子笑道,“奶奶自个儿吃吧,我们就不吃了,上了年纪吃了甜腻的东西容易掉牙。”
程亦安回过眸正待回她,忽然看到身后不远处,一道身影矗立在灯芒里。
那双眼该怎么形容呢,好美,仿佛淌着一眶江南烟雨,任谁被她看一眼,都能失了魂。
四目宿命般越过人烟黏在一处。
程亦安杏眼黑白分明凝望她,起先以为是不经意相望,可她的视线仿佛钉在自己身上,里面夹杂着太多的情绪,好似有说不尽的思念,诉不尽的苦衷,和怎么也洗褪不尽的愧疚。
程亦安心本能绞在一处,忍不住朝她走去。
逆着人流来到她身侧,三步远的距离,看清她身着湖水绿的薄褙,纤细姣好的身段,美得如一缕春风,更要命的是那五官给了她致命的熟悉感。
“苹苹...”刺痛从心底深处涌上来,慢慢蓄成绵绵的泪,在夏芙眼底盈盈荡漾。
一个陌生妇人唤她苹苹,怎么可能?
她的乳名旁人是不知道的。
程亦安脑子仿佛被塞了一团浆糊,整个人又懵又惊,只觉有个念头在脑海横冲直撞,似要喷薄而出。
夏芙深吸一口气,哽咽声中含着笑意,无比怜爱地朝她伸出手,“我的孩子...”
就是这么一声,狠狠捶在程亦安脑门,将她给敲明白了,
难道面前这陌生妇人是她的亲娘?
她还活着?
程亦安怀疑自己在做梦,泪水如同破闸的潮,翻涌而出,连着那道柔美的身影也在眼前支离破碎地晃。
她好怕这是一场梦。
脚步灌铅似的,迟迟迈不开步子,喃喃问,
“您是谁?”
第63章 要告诉爹爹
十月怀胎, 天生的血缘,哪怕陌生,初见, 也让人不自觉想靠近。
程亦安忍不住走近她, “您真的是我娘吗?”
夏芙泪水无声无息又绵绵无尽, 重重点头, “安安,是我, 我回来了,我来找你了。”
那眼神啊跟蜜糖般甜, 真的是她娘。
她娘还活着。
她有娘了。
没有什么能阻止血脉相连, 程亦安朝她扑过去, 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我没有做梦吧,您真的活着吗?”
虽然一切来得猝不及防, 来得毫无预料,她脑子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却不影响她要亲近她, 哪怕是个鬼魂, 且让她抱一抱。
她在娘亲身上感觉到了温度,很柔软的怀抱,即便身量比她矮了一些, 也丝毫不影响她腻歪在她怀里,贪图这一刻梦幻般的温暖。
夏芙哽咽难语,缓缓地攀着她腰身,慢慢至她背心,将她抱紧,
“是啊,安安,你出生在八月初一子时一刻,今年满十八,你左耳下有颗美人痣,你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
她是得多傻,当年要跳崖,害这么小的孩儿没了娘。
夏芙心痛如绞。
程亦安听了高兴得哭出声,将她搂了又搂,“是,您说的对...”
冲着这张脸,她也该认出来,这是她亲娘。
她就是照着娘亲模子长的。
母女俩拥泣一阵,程亦安从她怀里起身,拉着她上下细看,“那您怎么活过来的?您这些年在哪儿?过得好吗?”
太多太多疑惑充斥在心口,恨不得一口气问个究竟。
夏芙一笑,握着她手腕,“我慢慢跟你说。”
这时,一穿戴不俗的嬷嬷打灯架暗处迈过来,朝二人屈膝,含笑道,
“王妃,请马车叙话吧。”
王妃.....
程亦安脑子再度一呆,僵硬地将视线移至那位嬷嬷身上,很富态的老妇人,笑得雍容和气,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管事嬷嬷。
“王妃?”程亦安吃惊地望着夏芙。
什么王妃?
夏芙温柔地笑着,拉着她往路旁停着的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