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总督头大,在陆栩生回京前便负荆请罪,苦笑不已,
“我也没料到战士们那般奋勇,有足足两千人满足要求,多出这么多银子,朝廷能答应吗?”
疆场主帅切忌言而无信,陆栩生明白这个道理,“你别急,这事我替你兜着。”
四川总督重重朝他拱手,“多谢阁老。”
陆栩生回京后便来料理此事,拿着兵部一大摞开销账单来国库报账,户部尚书郑尚和批了这张账目,陆栩生便径直来找程亦彦,户部下辖户部,金部,度支,仓部等衙门,而其中度支便归程亦彦管,度支衙门在户部最里面一个院子,银库就在后院的地窖,平日重兵把守,等闲人物进不去。
陆栩生进了正堂,便见程亦彦端坐上首,正在批阅账目,他远远地便施了一礼,
“大舅子,别来无恙。”
一听这声“大舅子”,程亦彦提了个心眼,他朝陆栩生抬眸看来,严肃道,
“陆国公,衙门内不讲姻亲故旧,这里没有大舅子。”言罢程亦彦起身,朝陆栩生施礼,
“倒是下官,要给陆国公施礼,陆国公安好。”
陆栩生慌忙避开,“燕宁兄,你这是折煞我也,你那妹妹你知道的,平日里二哥哥长二哥哥短,将你看得比我这位夫婿还重,我受你的礼,回去怕是要讨骂。”
程亦彦眯起眼打量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到底卖的哪门关子?”
陆栩生哂笑,将账目递过去,“没别的,军费开支,烦请燕宁兄给勾签了吧?”
程亦彦接过一字一句认真翻看,程亦彦有过目不忘之能,这段时日兵部每一项预算均要从内阁过,最后汇总到他这里,什么名目有,什么名目没有,他门儿清,很快就在一对杂乱的账目中,指出那六万两,
“这六万两账目不对,没经预算条目,打回去。”
陆栩生脸色一变,“诶诶诶,这账目折子可是我和郑尚书批过的。”
寻常文书两位内阁阁老批过,便算是通过了内阁,从程序上来说没差。
程亦彦面无表情道,“即便过了内阁又如何?只要是错了,在我这,一概打回去。”
陆栩生扶额,“岳丈批了,算数吗?”
程亦彦笑容满面,“你有本事让他批呀。”
陆栩生拿着账目来内阁寻程明昱,程明昱正与都察院新任左都御史聊起几桩税务案子,见陆栩生进来,那位左都御史便退了出去,陆栩生将账目交给程明昱,
“岳丈,这账目批了吧。”
陆栩生几时乖乖喊过他一声岳丈,程明昱不动声色看他一眼,将账目拾起,一目十行看过去,很快发现端倪,翻到文书最后,落款有陆栩生和郑尚和的签押,顿时明白过来。
“被度支打回来了?”
“是被大舅子打回来了。”陆栩生纠正道,
除了程亦彦,没人敢不卖他的面子,账目上有他和郑尚和的签押,说白了,真要怪罪下来,与度支无关,全是他和郑尚和的事,而郑尚和这人抓大放小,不牵涉底线,爱四处卖人情。
不然也不能被称之为和事佬。
有陆栩生和郑尚和兜底,这事压根就无碍。
“大舅子这是公报私仇。”
“你别胡搅蛮缠。”程明昱淡淡瞅着他,“这六万两没走预算,他不批,才是合情合理。”
“那你批了呗。”
“我为什么要批?兵部这段时日的开支已远远超出预算,我这一批,其他衙门纷纷将超出的预算单子扔过来,怎么办?”
陆栩生苦涩道,“那仗难打,将士们冒着严寒浴血奋战,死伤惨重,棉衣粮食药物,哪一样都是缺的,就这样,车汗还是被拿下来了,我已经是尽力省银子了,我们校尉以上的将士份例都减了,均让给前线将士。看在劳苦功高的份上,岳丈就抹过去算了。”
“我当然知道,可朝廷有朝廷的法度,若事事走人情,我这个首辅还做不做了?”
“您不做我来做。”
程明昱:“.......”
不跟他瞎扯,指着账目单子道,
“将士们正当开支,棉衣,军饷,药物,内阁不会苛刻,但,这六万两的奖赏是你们为帅者擅自做主,这账目我无论如何批不得!”
陆栩生头疼,“这是您亲家捅的篓子,您不管?”
“不管。”
“女婿面子也不卖?”
“不卖。”
陆栩生牙疼,“岳丈,您这是公报私仇。”
程明昱神色没有半分变化,反而温声问他,
“车汗的事还要料理多久,安安生产时能陪在她身边吗?”
陆栩生信誓旦旦拍着胸脯,
“车汗不重要,安安最重要,她生产我一定回京,”说完问程明昱,
“这样能批了吗?”
“不能。”
陆栩生气得将那叠账目拾起,扬长往外走,立在门口望了一眼天色,
“哟,终于雪过天晴了,我干脆将岳母接入陆府住上一阵。”
程明昱:“.......”
陆栩生不在府上这段时日,夏芙一月有大半时候住在陆家,沐勋便在云南王府,陆府和四川总督府三家来回玩耍,小孩子融入的很快,整日骑马狩猎,玩的不亦乐乎。
有夏芙这位云南王妃镇着,王氏那边风平浪静,十分配合,程亦安这胎养得安心。
只是夏芙一旦住在陆府,程明昱见她就十分不便了。
程明昱看着陆栩生背影十分头疼,三个女婿,就属他最不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