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雨季节(128)
清晰到想忽略都忽略不了,连同她说的这些话。
睁开眼睛,李潇盯着眼前头顶的天花板,阳台泄进来的月光白色纱幔一样在上面缓缓游动。
片刻昏沉又片刻清醒,李潇盯着夜色,静静想着。
GROW在老城区的商圈,公司楼外风景秀丽,道边种满梧桐,潇干粗壮,宽大的潇叶枯黄着,落了满地的金黄。
这里周边几乎都是小洋房,楼也不高,GROW的公司楼全高就十层,玻璃幕墙的外立面充满科技感。
陈蝉衣跟着同事一起过来,一楼有人接待,男人一身休闲套装,自我介绍叫白睦凡,是公司副总,也是日后新项目组的总负责人。
几个外派的同事一一向他问好,陈蝉衣跟着话,也叫了声白总。
“不用叫什么总的,就叫我老白就行,大家都这么叫。”
他弯了弯眼,语调轻松。
环视一圈,白睦凡的目光在陈蝉衣身上不着痕迹地停了一瞬,接着道:“给大家做了工牌,然后安排的工位在七楼,和我们公司的项目组在一起,我们现在先上去还是先熟悉熟悉公司?”
陈蝉衣没什么意见,站在人群后等着随着其他人一起走。
目光在大厅环视一圈,收回视线时,几个人往电梯去。
先上了七楼,和组里的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是领工牌选工位。
白睦凡就站在旁边,同他们介绍着。
虽然之前就在PPT上看过公司环境,但是过来之后,设身处地,发现GROW的环境不但不比起腾差,好像还比起腾更加舒适点。
看过工位,电梯往下走,从一层开始,白睦凡一一领着他们逛了一圈。
最后,从九楼退出来,进电梯前,他道了声:“十楼是我们李总的办公室,他今天不在,我就不带着你们看了。”
李总?
陈蝉衣站在后面,不知怎么,感觉要一束视线。
抬眼时,正巧与白睦凡对视一瞬。
有点疑惑,却见他率先移开视线。
电梯门开,有人接话:“早就听说李总年轻有为,能一手创办GROW,确实厉害。”
陈蝉衣闻言,目光投向说话的那个人——就是昨晚与她在饭前“开玩笑”的那位。
有点无语地收回视线,她没放在心上,跟着进了电梯,自动屏蔽旁边人说话,发着呆。
一个问题从昨夜开始,困扰她到现在:在李潇家里看见的那张照片,到底是不是她班的毕业照?如果是的话,那李潇家为什么会有那张毕业照?他不是和她不一个专业吗?
昨晚犹豫好久,她在思考该不该问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还是先不问了。
毕竟毕业照大同小异,都是穿着学士服站几排照个大合照,再加上那晚她就看了一两眼,也没看清上面的人到底是不是她班同学。
万一是李潇自己班里的毕业照呢?她认错了,还贸然去问……想想就尴尬。
再加上,也确实想不出什么理由,会让李潇保留她班级的毕业照。
昨夜,她的头发散在滑腻的床单上,随着动作的起伏散乱,有时还会缠在他的手指。
她喊疼,他以为是自己太用力,停下看她。
看着她湿红着一双眼,声音还带着点腻,对他埋怨不要压我头发。
李潇才恍然,失笑着从自己指间脉络中揪出缠绕着的曲线——她的直发变得弯弯绕绕的。
一下下将她的头发归到耳侧,他低声说着抱歉,她也不生气,哼哼唧唧抱他,小声说你继续吧。
身体的触感,声音的起伏,还有视线中她雾蒙蒙带着点水汽的眼眸,都在此时消失于眼前。
只有味道还残存,附在真丝的枕面,沉在轻薄的被褥间,浅浅淡淡,却实在还残留着些许,一寸寸,与柔软床面一起,将他包裹。
如梦似幻,或许本就是做梦。与她正式相识的这几天,触碰到她时,对上她的视线时,都像是做梦一样。
从床坐起身,李潇终是受不住,站起来,拉开卧室与露台的那扇玻璃的推拉门,冷风灌进,吹散了脑中纷乱的思绪,清醒许多。
流通的气流微微扬起门边的纱帘轻轻晃动,他回眸看了一眼沉在黑暗中的床面,站在阳台上背手把门关上。
半遮挡的围栏外,远远看去,也不需太远,就是泛着霓虹的李面。
盯着李上扭曲着的灯色,李潇的目光随着它,晃动,空寂。看着它倒映着夜空,城市。天地悬了个转,站在地面上,却感觉像是在虚空漂浮,空荡荡的孤寂感。
视线空落,李潇忽然就想起三年前毕业的那天,他以为那就是他和陈蝉衣的最后一面。
毕竟所有的事物都有始有终,一旦开始,就必然会面临着结束。
终结就在开始到来时一起出现。
自然,一段感情的开始,也就意味着终有一天会面临消解。
李潇已经亲眼见证过同甘共苦的爱情转变为一地鸡毛……现实中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不胜枚举。
喜欢上陈蝉衣的那一刻,他尝试着预设未来。
简而言之,自己的人生尚未明确,谈论两人更加称得上为时尚早。
他虽然当时事业上有点成效,但是不清楚能不能成功,工作室刚刚起步,也在迷茫未来。
而陈蝉衣以后要做什么,要去哪个城市发展,都是他所无法也绝不能够干涉的。
更何况当时,她甚至还不认识他。
这些都成为他对这段感情抱有悲观态度的种种理由。
无法看见未来的无力感。
所以一切的悸动,期待,喜欢,不可言说,都被他在三年前的那次毕业划上了句号。